說：“這是清露益目水，本是養(yǎng)目之用，藥性溫和，雖然無法解毒，但日日濯用也許可以稍緩癥狀?！?/br>
溫念遠(yuǎn)似是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伸手去接，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是謹(jǐn)慎些好。

雖然來求醫(yī)之前已經(jīng)查清這大夫三代行醫(yī)一直居于此處十分清白，但……世事無常，誰知道下一刻會有什么變故。

然而他不動，七弦卻仿佛意動，“既是姜大夫厚意，怎敢不承情，在此謝過?！?/br>
邊說邊伸出手去，將瓷瓶接了過來籠入袖中，姜大夫連道不敢，卻聽七弦忽又道：“姜大夫，當(dāng)時帶著毒源的那個東西，此刻還在我們手上。若是交給姜大夫，不知姜大夫能否研究出毒源究竟為何？”

姜大夫一愣，就看溫念遠(yuǎn)利落地拿出一個長條形的，被布包裹著的東西，其行動只迅速仿佛兩人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只有溫念遠(yuǎn)知道七弦剛才那一番言語純屬突如其來，但他們之間的默契已經(jīng)不需要再經(jīng)任何演練，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遲疑了一下，接過那個布包，姜大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仿佛有那么彈指間的躊躇，又很快做沉吟狀，“這……既是如此，老夫且盡力一試，只是結(jié)果如何，未能保證，還望公子諒解?！?/br>
七弦點點頭，“這個自然，姜大夫愿意幫忙，已是感激不盡。對了，姜大夫此處藥廬頗能讓人心緒平靜，既然閣下正好研究毒源，不知我與舍弟可否在此住下，也好早日了解結(jié)果?！?/br>
那大夫大概沒有想到七弦會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然而他看了看手中的劍，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笑道：“公子不嫌棄此處簡陋就罷了，何須如此客氣，我這便讓人準(zhǔn)備客房?！?/br>
溫念遠(yuǎn)與七弦在藥廬中住下，而寧修茂與青桐則住在鎮(zhèn)上客棧中暫居，幾人都一反常態(tài)地安靜下來，深居簡出，無論江湖上鬧得如何風(fēng)雨滔天，仿佛都與他們無關(guān)了。

一晃三日過，姜大夫手中拿著重新用布纏裹起來的雷霆劍，顫顫悠悠向七弦與溫念遠(yuǎn)居住的客房行去，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兩人似在小院的花叢前。

此刻陽光正好，透過枝椏稀疏的幾棵果樹葉間照下來，打在七弦鴉羽一般的頭發(fā)上，反射出一種淡淡的光芒，連帶著他身上的白衣都格外耀眼。

溫念遠(yuǎn)手中拿著姜大夫給的那瓶清露益目水，微微俯□，正在小心翼翼幫七弦濯目。

姜大夫眨了眨眼，掩去眼中的一閃而過的情緒。

他的動作那么小心而珍惜，仿佛手中捧的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寶一般，若稍微用點力，就會化為飛灰塵埃。

而七弦順從地稍稍抬起頭，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意，除卻那無神的雙目太過眨眼，這場景簡直叫人不忍破壞。

然而……哎，姜大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溫念遠(yuǎn)止了動作，直起身轉(zhuǎn)頭看他，眼神漠然，反是七弦保持著那一縷微笑，做出側(cè)耳傾聽的姿態(tài)，然后輕聲道：“是姜大夫嗎？”

“公子好耳力?！鄙钗艘豢跉猓蠓蜃呱锨叭?，“正是在下。”他看了看溫念遠(yuǎn)，又看了看七弦。

這三天里這兩人住在這里，晨昏起居難免碰面，他已感覺到七弦對江湖事大概真已熄了念頭，大部分時候都有些郁郁寡歡——尤其是另一位溫姓公子不在旁邊的時候。

而他現(xiàn)在帶來的這個消息，恐怕更要將兩人打入無底深淵，捏了捏手中的布包，想到剛才看到的畫面，連他這個外人都覺得有些不忍心。

尋常人家兄弟雖也友愛，可如此兄友弟恭實在少見，讓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那溫公子看七弦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個兄長了。

可若要說具體像什么，他也說不出來。

姜大夫欲言又止，七弦雖看不到，卻也有所察覺，“姜大夫此來可是有話要說，不必有所顧慮?！?/br>
“兩位公子……哎?！彼麑⒛菛|西連同布包一同交給溫念遠(yuǎn)，看看他又看看七弦，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說：“老朽學(xué)藝不精啊，慚愧，此劍上之物，實在無法研究出端倪，要讓兩位公子失望了?！?/br>
他有些忐忑地去看七弦的表情，果然見對方剛剛還微揚的唇角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放了下來，眉間隱隱涌上烏云之色，溫念遠(yuǎn)雖臉色沒有變化，身周卻寒氣大盛。

“實在慚愧，慚愧！不過正如老朽日前所說，天下之大，必定有人能解公子之毒，公子萬萬不可——”

他話說到一半已被七弦截住，七弦仿佛若無其事地說：“姜大夫已經(jīng)盡力，不必自責(zé)，天意高難問，也罷?！?/br>
姜大夫聽出他語氣中的頹然，比之來時更甚，于是放慢了語速問：“不知公子今后打算如何，老朽還有幾瓶清露益目水……”

“多謝姜大夫，我與舍弟打算回歸故里，過些清閑日子。”

“……也好。如此，老朽就不打擾了，此處雖簡陋，兩位若是喜歡，多住些時日亦無妨?！?/br>
他說完這一番話，如來時一般轉(zhuǎn)身慢慢離去，直到出了院子，又轉(zhuǎn)過一個拐角，確信已經(jīng)離那兩人相當(dāng)遠(yuǎn)，才轉(zhuǎn)身入了一間屋。

姜大夫在屋中提筆研磨寫了些什么，又推開窗，從袖中取出一些粉末當(dāng)空揚了揚。

未及，幾只鳥不知從何處飛來，撲棱著翅膀停到姜大夫窗前，他隨手抓了一只，把那卷成一小卷的紙條縛于鳥腿之上，正要伸手放飛，忽覺身后后心，傳來一陣透骨的涼意。

“怎么，姜大夫也喜歡養(yǎng)鳥兒么？”冷冷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他臉上閃過驚懼和詫異，慢慢地把僵硬的頭顱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回去，就見到了溫念遠(yuǎn)那張臉。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被溫念遠(yuǎn)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寒氣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么明顯的殺意，和隨意能把他穿過透心涼的“劍”，豈能不讓人膽寒。

明明……明明……這個人是不使劍的……他眼皮往下望了望，那還真不是劍，不過是一本書而已。

這種情狀在外人看來簡直如同兒戲，然而他卻能看到那灌注了內(nèi)力的薄薄紙張利刃一般的邊沿。

他能殺了他，用這卷書，姜大夫想。

勉強地笑了笑，盡量壓下言語中的驚慌，姜大夫一臉茫然地問：“溫、溫公子？你這是……干什么？”

溫念遠(yuǎn)不理會，眼神落到他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