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節(jié)了，隨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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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湯瓶茶盞都?xì)w置好，見有雪花飄進(jìn)來粘在桌上，化成細(xì)細(xì)的水點(diǎn)，公子又抹了遍桌子。看看商走后緊閉的門，他側(cè)頭想了想，起來把窗也關(guān)了。

可寒氣和笛聲一樣，沒那么容易阻絕的，琉璃缸里的水沒結(jié)冰，伸指進(jìn)去也是徹骨的涼。尺長菡萏青碧如玉，經(jīng)了這一年的四季，卻和去年的這時候沒什么分別。公子站在缸邊看了一會兒，手指上的水漸漸干了，他笑了下，移步向后邊走去。

身后簾腳銀墜一聲接一聲地響，身前繁花卻一朵一朵無聲綻放，竹簾卷起，門扉洞開，細(xì)碎的聲音終于在公子的足跡中漸漸隱去，淡淡的花木芬芳迎面撲來，染了一身。

覆滿苔蘚的長長石階沒入渥丹花叢，綠里面那點(diǎn)幽深登時被殷紅如焰的花朵燒了個干凈。熱熱的花影兒在冷露里燃著，一觸到公子的袍角，就在瞬間沿著衣褶滑落在地。大片的滄浪竹與徘徊花交替低吟，會變色的金木蘭淺黃淡紅，一片一片落下，又一片一片被風(fēng)拾起。

公子的園中，從來沒有季節(jié)更替。

漫天如雪飄墜，接在手里，也不過是純白的舜英花而已。

“人都說雪濤公子的后院藏著一片海?！臂珜χ中暮橇丝跉?，看雪樣花朵幽幽飄到池里，“是花木的海，果然很美?！?/br>
“你又不是第一次來，”公子站在棣華池邊，神色淡淡，“現(xiàn)在才覺得么？”

“不是第一次，卻恐怕是最后一次，”郢全身浸在池水里，藻樣黑發(fā)在水中若隱若現(xiàn)，“商都告訴你了？”

“去年上元我回去詳細(xì)查過夜嬰尸體，清明你根本是當(dāng)著我們的面殺淇水，”純白舜英落在公子指尖，像朵化不開的雪，“破綻太多，連裴雅都看出來，我不懷疑也難。直到重陽那日我看到雪指甲里的龍鱗，識出你的腥氣，才終于完全確定。商今日說的，倒和我之前猜測的一模一樣。”

睫上沾了水汽，很快就化作盈盈欲墜的水滴，郢伸指抹去，然后用十指做梳，攏了攏長發(fā)，沒有說話?！澳氵€是這個樣子，”公子看了他一眼，微微嘆氣，“不屑掩飾也不肯解釋。”

“我解釋了，你就不會阻止我么？”郢向后退了兩步，靠在池邊。

“阻止？”公子的聲音淡得如同水面上蒸騰的白氣，“我能阻止你么，天生逆鱗的嘉澤大人？”

郢梳頭發(fā)的手停了，他深深看了公子一眼，“嘩”的一聲從水里站了起來。池水蕩開巨大的漣漪，貯茶的青瓷罐子被波浪推向一邊，互相撞擊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池上漂浮的熱氣被驟然打散，過了一會兒才逐漸凝聚。郢一步步走上池邊，水珠順著光裸的肌膚倏忽而下，濺在草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疤焐骥[……”他輕輕重復(fù)這幾個字，也不著衣，把貼在身體上的濕發(fā)撩開，走到公子面前。

幾絲被扯斷的黑發(fā)凌亂地沾在身體上，彎折出極其嫵媚的弧，水沿著郢柔和的側(cè)線一路下滑，經(jīng)過右肋時帶出一絲鮮紅，漸漸拉長，終于蜿蜒成一條細(xì)長的紅線。沒有衣服和頭發(fā)遮掩，被水浸得發(fā)白的傷口突兀在略顯蒼白的皮膚上，長不過半寸的五道口子，卻深的讓人不敢多看。

“逆鱗……你可知道逆鱗是什么？”郢輕蔑地笑了兩聲，伸指在肋下一劃。

血珠從裂口處爭先恐后地涌出，薄紗樣的腥氣被水汽浸了，吸一口進(jìn)去，肺腑像被濕綢裹了，咸澀滯悶，又是掙不脫的涼滑粘膩。“沒錯，它是逆著其他鱗片生長，卻并非生在表面，”手指鉆進(jìn)傷口，拔出一片指甲蓋似的東西，郢托著它對公子輕聲道，“而是深陷血rou，刀子樣向臟腑里面剜去的?！?/br>
纖白手指上血色粘稠，血珠還在不停地往下滾，掌中的乳白鱗片上卻只剩了一抹輕紅，那紅投射在公子眼里，也很快就被幽幽的光芒吞沒了。

“很痛，”郢望著沉默的公子，眸色寒涼如舊，語聲卻平靜了許多，“從出生開始，我沒有一個日夜不受這痛折磨。痛也還罷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被監(jiān)視著，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錯，除妖平患，沖鋒陷陣也就罷了，還要同那伙神仙虛與委蛇，終于一步步被推上赤龍神的位置，這些全是拜逆鱗所賜。我為它吃了那么多苦，用它做些想做的事，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舉頭三尺有神明，”公子手上的舜英花越積越多，像一層薄薄的落雪，“上面不會允許的?！?/br>
“當(dāng)然不會?！弊I誚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郢海樣眸子中隱隱泛出銳利的冰藍(lán)。

公子的手指輕輕一動。

滿把的雪白花朵隨風(fēng)飄墜，有些飛入池邊攤著的白衣里，又立即被抖落在地。郢撿起衣服，轉(zhuǎn)身披起，廣袖在風(fēng)中張開，如同羽翼。

“可是上天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彼_口，細(xì)長眉眼異常秀麗，眼色睥睨，無人可比。

“你在開玩笑?！惫永淅涞乜粗?。

“我沒有?！臂珡臉渖辖庀掳l(fā)帶，系在腕上。

“沒人可以回到過去，你也不行?！惫酉蚯疤ち艘徊?，直視郢的眼睛，“時間是最粘稠最純粹的所在，沒有任何實體可以逆流而上。商是極特別的例子，也只能存在于一天之后。穿越不過是無知世人編造的夢境，有了逆鱗，你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嗎？”

“沒人可以回去，那就讓整個世界的時間一起回去好了?！彼閺陌l(fā)梢滴落，順著面頰滑到唇邊，郢伸舌舔去，極輕極淺地笑了一笑。

“你瘋了?！惫佑窒蚯耙徊?。

“布了一年的溯逆之陣今夜便會發(fā)動，我不止沒瘋，而且很快就要做到了……”兩人離得很近，郢呼出的氣直接撲到公子臉上，“你不要不承認(rèn)了，碧和紫就是最好的證據(jù)，沒有什么比她們更能體現(xiàn)天下的興衰。疊瑯合一，天下的氣數(shù)也就盡了……你猜，那時會發(fā)生什么事？”

“天災(zāi)或者人禍，”公子眸色冷冷，“你到底要做什么？”

“牽系天下的力量是恒定的，一年有一年的氣數(shù)，退回一年，相應(yīng)的未來就減少一年?！臂凵纬海锩娴牟懞敛谎陲椀赝渡涞焦友劾?，“沒想到碧和紫這么快就合體了，我本想把這世界推回到十五年前……這樣看來，這看似光鮮其實早已朽爛的末世繁華本來也就只剩十五年了呢?！?/br>
公子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今天之前，我沒打算干涉你?！?/br>
微風(fēng)拂過，后園里所有的花木在同一時刻低吟起來，各色花朵簌簌而下，熱氣蒸騰的棣華池上漂著無數(shù)散碎落英，隨著水波蕩來蕩去。郢吸了一口濕潤的花香，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