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可能還是在怪我們?！?/br>
“張哥不是那種人，你別難過，我問一下美人。”

然后隔壁的門鈴響了起來。

“他蠢到家了?！焙蚊廊藟旱吐曇簟?/br>
外面一陣嘟囔，他倆聽不清，只能又走到門口。

“奇怪，美人也不在家。我打張哥電話試試?！?/br>
“不用，我待會兒自己打吧?！?/br>
“也行，我店里還有事，要先回去了?！?/br>
外面?zhèn)鱽硐聵锹暋?/br>
“……家人之間哪有隔夜仇，好好溝通一下……”

“多謝你……我會跟他……”

“你等他回來了……”

最后什么都聽不到了。

“我走了，需要幫忙跟我直說?！?/br>
說著何美人打開門，看他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也就離開回自己家去了。

張立送走何美人后回到屋內(nèi)，打算先把晚餐解決了，從中午餓到現(xiàn)在實(shí)在有些受不了。剛把水燒開，放客廳的手機(jī)響了。

關(guān)了火出了廚房，從沙發(fā)上拿起手機(jī)，果不其然，是張浩打來的。

張立鼓足勇氣，接了電話。

“喂。”

“齊耀祖醒了?！?/br>
腦袋嗡地一聲，萬鍾齊鳴，震得他頭暈?zāi)垦！?/br>
怎么會醒了呢？自己明明都已經(jīng)當(dāng)他死了，都已經(jīng)原諒他了，他怎么可以醒過來。張立站不住了，跌坐到沙發(fā)上。

“但是右腿廢了，你要回去看看他嗎？”那頭還在不停地說，“我辭職了，其實(shí)你走了沒倆月我就知道你在哪兒，但我辭職信遞了必須還要留三個(gè)月，走不開，我這么久才來，你肯定生氣了，我在你樓下，帶了桂花糕，你下來拿一下吧。”

怎么就醒了呢？

“你不要生氣，我確實(shí)來晚了，但我這不是來了嗎，你開一下門好不好？”那頭傳來哽咽聲。

‘他瘋了?！瘡埩⒙犞穷^的胡言亂語，然后聽到了哽咽聲，‘他哭了，’又一個(gè)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

張浩哭了，哭聲傳到電話這頭，張立束手無策。

“我給你帶了好多東西，你開門讓我回家好不好？我這幾天就睡飯館里……”每一個(gè)字都帶著nongnong的哭腔。

在六月的暖和里，他連接打了倆個(gè)寒顫，寒毛豎起，手臂上滿是雞皮疙瘩。

“你別發(fā)瘋，我接這個(gè)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們不可能，”之前何美人的話給了他勇氣，也給了他靈感，“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或許將來我會喜歡上男人，但是我明確告訴你，那個(gè)人絕對不會是你。”

“那是誰？嗯？”張浩收了哭腔，聲音里滿是威脅意味，“是齊耀祖？那個(gè)殘廢？”

背上的寒氣終于開始散去，張立的每個(gè)字都說的很用力：“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你張浩?！币膊粫驱R耀祖。后面半句他沒說出來，這話沒必要告訴他張浩。

張浩根本不在意他說的話：“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我也看開了，只要你人在就行了?，F(xiàn)在，把門打開?！蹦沁呍谏蠘?。

張立趕緊走到門口，盯著貓眼。沒一會兒張浩出現(xiàn)了。

“把門打開?！眮砣艘皇痔岽右皇帜弥謾C(jī)。

“你走?！睆埩⒕芙^開門，“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br>
“又有人給你撐腰，你膽子又大了是吧？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張立知道張浩在說視頻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他并不是很在乎視頻了，不管是自己的那個(gè)，還是齊耀祖的那個(gè)。

“你愛怎樣就怎樣吧，我無所謂了，走頭無路最多一個(gè)死字?！彼?dāng)然不想死，他在賭，賭辭了工作從大城市跑到K市來糾纏他的張浩會不會讓他死。

一個(gè)深呼吸，張浩不再說話，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把手里的袋子放下，轉(zhuǎn)身下樓。

電話一直沒掛斷，張立聽著那頭的呼吸聲，腳步聲，開門聲，關(guān)門聲。

“袋子你拿回去，飯要按時(shí)吃，我舍不得你還舍不得齊耀祖嗎？你也別逼我?！?/br>
電話掛斷了。

“別讓我爸媽看到視頻?！?/br>
“別讓我爸媽看到視頻。別讓我爸媽……讓我爸媽……”

齊耀祖的話在他腦海里不停轉(zhuǎn)悠，他幾次想離開門口，身體卻紋絲不動。

沙發(fā)前的矮木桌上擺著兩個(gè)飯盒，之前裝飯盒的袋子在一旁擺著。他還是把袋子提了進(jìn)來。

思索片刻，他撥通了何美人的電話。

“你吃飯了嗎？”

“沒，還在畫圖呢?！?/br>
“我這兒有些東西，味道不錯(cuò)，但是我不想吃。你要吃嗎？”

“那個(gè)什么張浩帶來的吧？”何美人一點(diǎn)就通，“你給他開門了？”

“沒有，他放在門口就走了。我不想浪費(fèi)?！?/br>
“所以我就成了垃圾桶？”何美人樂了。

“不是……”

“我開玩笑的，不吃白不吃，我現(xiàn)在來拿?！闭f完就掛斷了電話。

何美人還是什么都沒問，沒問為什么張浩給他帶吃的，沒問為什么他不想見張浩，接過袋子說了聲謝謝就走了。

生活還要繼續(xù)，生意也得照做。

早上七點(diǎn)，張立到了店里。沒一會兒來了個(gè)人。

張浩把粥放到桌上，問他：“飯盒呢？”

還在何美人那兒。

“在家?！?/br>
“明天帶下來?！睆埡普f著坐到了凳子上。

“你出去?！?/br>
“你吃飯，吃完了我就走。你什么時(shí)候吃完我什么時(shí)候走。”

“出去！”

“你打算怎么死？跳樓？喝藥？還是像齊耀祖那樣，出場車禍？”張浩解下’身上的圍裙掛到手臂上，“你看，如果你像齊耀祖那樣，不能死個(gè)干凈，那我?guī)闳馍詈貌缓?？到時(shí)候你不用擔(dān)心遇到認(rèn)識你的人，也不用天天這么辛苦，就是不知道齊耀祖爸媽看到是什么感受……”

“別說了?！睆埩阎嗤肱驳礁啊?/br>
張浩陰魂不散地每天三次出現(xiàn)在張立店里，張立吃東西的時(shí)候他就在一旁盯著，除此外什么都不做，有時(shí)候會說兩句飯館里的事，都是他說，張立聽，他也樂此不疲，從不遲到。

齊耀祖真的醒了嗎？這個(gè)問題總在張立腦海盤旋。

當(dāng)初齊耀祖要離開時(shí)，張立隱隱約約已經(jīng)猜出了他會去干什么。而后齊耀祖在門口最后一次向張立告別，眼里滿滿的祈求，張立知道，只要自己說一句，隨便說一句什么，齊耀祖就不會去做那樣的事。

然而當(dāng)時(shí)張立心里裝著滿滿的仇恨，看著衣冠楚楚的齊耀祖，只希望他要死早點(diǎn)死。齊媽給他打電話的時(shí)候，他以為齊耀祖是真死了。所有的屈辱背叛，都折損在死亡面前，等著跟尸體一起下葬。然而齊耀祖沒死，成了植物人，現(xiàn)在張浩又說，他醒了。

張浩像只狡猾的虱子，在他生命中蹦來蹦去，吸取他的快樂和生命，恨不得把他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