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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受到的卻只有他口中的溫暖,并不糟糕的溫暖。既然四周黑漆漆一片,我便也懈怠起來,在魔昂悠長的回程中,漸漸睡下。他則一直前行,似乎要游到海的盡頭。終于,我在恍惚之間,覺察到魔昂的姿態(tài)有所變化,他似乎由浮游的姿勢轉(zhuǎn)為站立。隨之,一股微光悄然欠開,我隨著琥珀骨碌到魔昂的舌尖滾過堅硬的牙齒,然后落進他的掌心。我被魔昂拿到眼前去觀察。他看著我,我亦看著他。只見到他額角凸現(xiàn)著葉脈一般的筋絡(luò),臉側(cè)腮邊都生滿濃密的胡須,唯露出銳目鈍鼻,目光中則充斥著突兀的力道,讓我不自禁想低頭躲避。然而礙于粘稠的松脂,我只能微微的微微的垂下眼。魔昂沒有開口,他只是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琥珀的表面。我能看到他指肚上深刻的紋路,還有交錯的疤痕。心突地動了一下。再抬起眼,卻已被他攥進了手心。他在大步前行吧。我隨著他的手臂,規(guī)律地擺動。我想起十歲那年,第一次隨師父去仙都,曾見過吊在青慈藤下的搖籃。有一個溫柔的仙姑輕輕推著搖籃,坐在里面那個比我小不了多少的仙童在快樂地笑著?;爻虝r,那搖籃空著,師父就把搖籃裹進一滴松脂里,想帶走,結(jié)果那搖籃連著的青慈藤蔓忒有韌性……☆、第三念我再次醒來時,琥珀已經(jīng)停在一張石桌上。這是一間石室,比我原來居住的倉庫還要簡陋,但占地頗大。尤其是,我現(xiàn)在身處琥珀之中,小如蚊蠅,更加覺得這房間遼闊得出奇。想必是這墻體太闊,根本找不到那么大的房頂吧,頂棚中間居然露著一個巨大的洞,透過它可以看到繁星閃爍的夜空。忽而,那星空又突然波動一下,銀河迢迢如活了一般。原來星空下還汪著一片透明的海水,石屋是沉在海中的。我尚未看到魔昂的身影,卻先感受到石桌傳來的震動,星空的倒影也隨之翻滾。那震動越來越大,我終于見到了走過來的魔昂。他赤著身光著腳,唯在腰間纏著一截青色的魚皮,頭發(fā)則被倉促地束于腦后。這身裝扮真是比我還簡練。他手中捏著一只小瓶子,我認(rèn)得出來,那是我的。把白云犬復(fù)原的那夜,我用來盛液體的小瓶子,不知道何時竟被他拿去了。他從瓶子中倒出還原液,往琥珀上涂抹。這液體的顏色濃重,一道一道,把琥珀包裹住,隔絕了外面清冷的光芒。他似在旁邊等了片刻,終于失掉耐性而離去。我則一直在等。等到麻木混沌之時,我突然聽到一陣犬吠。緊接著,便是翻天覆地般劇烈的震動,還有鈍鈍的打斗聲。海水被攪亂。琥珀在桌面上不時打著骨碌。好在這石桌凹凸不平,琥珀只是從這個坑滾到那個坑而已,我的身體則一會兒打橫,一會兒又倒立。終于,琥珀被還原液侵蝕開一道裂紋,轉(zhuǎn)眼就變成裂口、越裂越大。我束縛著的身體終于從一堆開始融化的松脂中擠出來,隨即便如草芽破土一般伸展開去。此時,房間已經(jīng)歸于安靜,打斗停止了,原本空曠的房間現(xiàn)在被站得滿滿的。我首先看到的是師父。師父不無得意地說:“是白云犬尋著了你的氣味。天底下真沒有比它再靈光的鼻子了!”白云犬也開心地叫了叫,跑過來蹭我的腿。而在師父身后,有一群大魚,它們魚尾向下站立著,渾身厚實的鱗片泛著銀光,好不威武。領(lǐng)頭的大魚揮動著厚重的魚鰭,叫我:“小家伙,好久不見啊?!?/br>“是啊,好久不見?!蔽一貞?yīng)著,認(rèn)出這些是曾與師父發(fā)生過誤會的大魚,并見到魔昂也夾在魚群中,傷痕累累,已被俘獲。“如果不是這小家伙做餌,我們可怎么也找不到這魔頭的藏身之所?!鳖I(lǐng)頭的大魚對師父說,似在為我邀功,全然不顧他自己的腮邊還冒著血。師父則微微頷首,“不枉我養(yǎng)他多年。”可我其實什么都沒做。我心有慚愧。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慚愧為誰而生。我隨師父和押著魔昂的魚群走出石室。群尾,最后走出的一條肥壯的大魚,忽然扇動尾巴撞倒了門邊的墻。石室隨之塌下一角,砸起一地翻涌的氣泡,引得大家都回頭看。那搗蛋的大魚露出滿口尖利的牙齒,眼神里有挑釁的笑意。我看到它的身側(cè)空空,原來長著魚鰭的位置只剩下紅白翻涌的傷口,想必是在剛才與魔昂打斗時失去的。如今,他殘缺著,卻勝利了,反過來報復(fù)落敗的魔昂。可惜,群體中,唯有魔昂沒有回頭。回游的隊伍,漸漸拉成一條長線。所有戰(zhàn)斗過的大魚都露出疲態(tài),師父也常常閉目養(yǎng)神。就連白云犬也懨懨的,本來是跟在我的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卻飄到了魔昂的附近。我游過去找它,它只是迷茫的看了看我,然后鼻子在我和魔昂之間嗅了嗅,終又貼回到我的身側(cè)。魔昂此時正合著眼,寂然地漂浮著。他的雙手雙腳都禁錮著粗糲的鎖鏈,手上的鎖鏈連著前面的八條大魚。那八條大魚拉得辛苦,身為囚徒的魔昂卻反而如坐乘般安然,他是認(rèn)輸了吧。我正想著,原如死去一般的魔昂,卻猛然睜開眼,大力將身體甩向我。引得鎖鏈震晃,那八條大魚趕緊收緊力道,險些被魔昂反拖走。我亦被嚇到,白云犬更是躲在了我的身后。然而,魔昂的身體早已透支。剛才這一下折騰過后,他又徹底熄于平靜。想我終究是引他受擒的起因,還是離遠(yuǎn)一些為好,免得觸怒他。想著,我便停了下來,落到隊伍的末尾。透過幾條殿后的大魚,我依然能看到魔昂的背影。他束在腦后的頭發(fā)已經(jīng)散開,隨著水紋浮動,偶爾隱隱露出脊梁,而脊梁上竟然有光,只是在黑發(fā)之間,不甚清晰。那光芒是如此誘惑。我好想游過去看個仔細(xì),卻見一條大魚游到我面前。“嘿,求求哥,真的是你嗎?”我仔細(xì)看這條跟我說話的大魚,生出些許熟悉感。當(dāng)年,我剛被送去大魚家做質(zhì)押時,正趕上一條魚出生,我便被安排來照看他,他那時才是一個小不點,總是叫我“求求哥”,如今他用尾巴站立起來,都已經(jīng)比我高出一個頭了,而且他的魚頭還是那么的蓬大,只是眼睛里仍有些稚氣未脫,見我已識得他,不由高興地拍了拍魚鰭。我們絮叨了一會兒過去的時光,話題方轉(zhuǎn)到魔昂身上。“魔昂力氣太大啦,我們只好全家出動。”“你也跟魔昂打斗了么?”“是啊?!贝篝~說著,還把肚皮上一道淺淺的傷痕露給我看,“你看這是他給我劃的,現(xiàn)在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