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往外看，天總是黑得很快的，左轉(zhuǎn)轉(zhuǎn)右轉(zhuǎn)轉(zhuǎn)，陸柏喬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食堂的煎餅，找到了正在和病人家屬說話的厲柯嚴。

厲大魔王看到了躑躅不前的他，白了一眼就簡短地結(jié)束了談話。陸柏喬覺得不大妙，趕緊把手里的煎餅三兩口吃完。

“限你一分鐘說完你的事情。如果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我還要去吃飯。除非你愿意給我付錢?！眳柨聡雷叱霾》浚瑢χ€在咀嚼的陸柏喬說道。

“是，背書的事……”陸柏喬趕緊咽下嘴里的煎餅。厲柯嚴轉(zhuǎn)動眼珠，似乎想起了早上的鬧劇。他忽然咧了咧嘴，直把陸柏喬嚇得一哆嗦。

“那好吧，走，去食堂?！?/br>
“啥？”

“你給我買飯啊，我一邊吃一邊聽你背。這一分鐘之內(nèi)肯定沒法結(jié)束吧？”厲柯嚴臉上掛著笑容，就差沒有搭住陸柏喬的肩膀稱兄道弟了。

陸柏喬內(nèi)心暗暗叫苦?？伤譀]法脫身，只得乖乖跟在厲柯嚴的身后，往食堂走去。

☆、第三回

考上研究生的學長學姐曾經(jīng)給過陸柏喬一些非常誠懇的建議。

首先一條，不要遲到。別以為所有人都在忙手里事情的時候，會注意不到身邊一個偷偷進來的身影。還不如直截了當?shù)亟o事假單。

然后是第二條。不要早退。忙過了一個上午，想著總算可以休息一個下午了，或是發(fā)現(xiàn)周圍沒人給自己指派工作，萬事大吉的時候，別早退。不要帶有僥幸心理，任何一個人都看著呢。

第三條。別因為事情小，就不去做?？赡茏o士會偶爾請你幫忙復(fù)印一份病歷，或是正好碰上找筆的主治醫(yī)師，隨手幫個忙不會少些什么的。有時候，一些關(guān)鍵的信息可就從他們善意的口風中漏出來了，比如今天上午癲癇發(fā)作的病人曾經(jīng)毫無預(yù)兆地摔倒過。

第四條，那就是永遠不要浪費他人時間。這條相當重要但也太過籠統(tǒng)，以至于陸柏喬沒有完全理解。當然這當口，陸柏喬也沒有想起來。

他正端著厲柯嚴的盤子，看自己的導(dǎo)師加一只又一只rou菜。陸柏喬幾次想要張口給厲柯嚴背書，但嘴邊的詞總是直接被他用手勢趕了肚子里去。

等他幫厲柯嚴付完錢，坐在他對面的時候，陸柏喬總算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那我現(xiàn)在開始背書可以了嗎？”

厲柯嚴往嘴里塞了一塊紅燒rou，舉起一根手指：“哦等等?！?/br>
陸柏喬一臉懵逼地看著厲柯嚴，后者正在讀秒。

“好！七點到了，你的第一次值班正式開始。現(xiàn)在馬上給我滾去值班室。”厲柯嚴拍拍巴掌，把陸柏喬從座位上趕了起來。陸柏喬還想說什么，被厲柯嚴急促的“去去去去去”給直接轟出了餐廳。

陸柏喬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餐廳的拐角處，而一位主治醫(yī)師這時端著盤子坐在了厲柯嚴對面。傅銀生擰開一次性的小醬油瓶，往自己的土豆沙拉上灑去。厲柯嚴抬了下眼皮，沒說什么。

“你那個實習醫(yī)生，是叫陸柏喬來著？要不要對他那么狠吶?！备点y生笑著問正埋頭挑揀雞蛋殼的厲柯嚴。

“狠？老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都這樣?！眳柨聡啦灰詾橐狻?/br>
傅銀生附和地點點頭，隨即也動起筷子。

厲柯嚴突然想起了什么，抬頭問道：“你那個醫(yī)鬧，怎么樣了？處理好沒有？”他盡量壓低了聲音，但走過的護士還是忍不住側(cè)了側(cè)目。

傅銀生好像一下就沒了胃口。他輕輕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嘆了口氣說：“沒。估計得上法庭。到時候有什么大小手術(shù)多幫我?guī)?。?/br>
厲柯嚴看他臉上突然升騰起的陰云，同意了。傅銀生勉強地笑了笑，然后便繼續(xù)吃飯，不再和他說話。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厲柯嚴覺得自己這嘴毒的習慣要改一改了。他有想過改，但每次拿起手術(shù)刀的時候，他就會有一個又一個損人的段子往外面蹦，護士們巡回們麻醉師們臉上綠慘慘的神色才會好看一些。

這一刻，大家都能忘記外面那些正經(jīng)歷著苦難的人們或是沒能成功熬過苦難的人們。

他記得傅銀生在教自己的時候，甚至會選擇在游刃有余的時候唱歌。九院一把嗓子就是從手術(shù)室里傳出來的，手術(shù)室旁的準備室和觀察室里都會站著幾個小護士偷聽，真是一段美好的往昔回憶。

傅銀生坐在厲柯嚴對面，夾一顆毛豆，但無奈金屬筷子太滑，他試了足足五次。

陸柏喬一路連跑帶滾，滑水一般抵達了值班室。等交接的醫(yī)生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把手里的記錄往他懷里一塞，簡單提醒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拿起包出了門。陸柏喬注意到他臉上的黑眼圈，看來這位也通宵工作了十多個小時。

陸柏喬手里拿著值班記錄，面對著護士站旁的十多個床位，不由得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面對著的是普外科，這說明整整36個小時，他必須時刻注意這些胃腸肝膽出了問題的病人。

會有多難？他現(xiàn)在就會知道了。李躍寫完了手里的文件，走過來拍拍陸柏喬的肩膀，又往他口袋里塞了根能量棒。陸柏喬看了一眼正笑嘻嘻盯著自己的李躍，想了想，決定消極面對接下來的三十幾個小時。

周莜的病程也快完成了，兩人轉(zhuǎn)了一圈就回到她身邊看她收尾。陸柏喬一米七六，李躍一米八一，直壓得周莜透不過氣來。病人們每隔十幾二十分鐘會有些要求，三人就會猜拳派一個過去，雖然最后都是護士來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而就在凌晨兩點，三個人都有些懵懂的時候，張先生的病床鈴響了起來。陸柏喬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于是主動去了張先生的病房。

“張先生，您身體怎么了？”陸柏喬推開門，看到了病床上一臉痛苦的張先生。他連忙三兩步走到床前。

“我肚子好痛……”張先生躺在床上，指著自己的腹部。陸柏喬把被子掀開，有腹脹的現(xiàn)象，手術(shù)切口附近還有輕微糜爛的跡象。測量體溫，有低燒。

術(shù)后感染。陸柏喬立刻通知厲柯嚴，并叫正站在外面的另外的兩個小醫(yī)生進來。很快厲柯嚴就帶著一陣風跑了進來。

厲柯嚴不多說話，仔細查看之后立刻拎起內(nèi)線：“幫我通知影像科，這里需要照X光。病人起不來，搞側(cè)臥位水平投照。”

接著他也不管張先生有多痛苦，四處看看，毫不客氣地說：“跟你說了，放屁之后才能吃東西。你白天喝粥了吧？”

隨后他就招呼護士忙活了起來，并對著三個小醫(yī)生說道：“愣著干什么？立刻準備帶他去影像科，腸瘺了！”

張先生的腸瘺還是早期，但幾個檢查下來人的神志已經(jīng)開始不太清醒。厲柯嚴站在影像科里，三個小醫(yī)生也站在影像科里。

“情況有點不對勁。這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