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著，像是層疊的波濤，滾滾而來。站在這片天空底下，讓人有種馬上要被吞噬掉，卻又逃脫不了的無力感。

他不知道該去哪里。回諾亞那里吃飯感覺又有點早，況且他一點也不餓。不，不是不餓，只是食道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感覺什么東西都咽不下去。

回寢室又不知道要怎么跟那群人解釋，畢竟他和諾亞的關(guān)系還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坦白。

心里面一團亂麻，只能在營地中繞著圈。腳步落在砂石地面上的聲音

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本來就帶著節(jié)奏，只是在注意到的一瞬間會繼續(xù)保持這種頻率。

費恩聽到一陣口哨聲，確實不算好聽，但是調(diào)子他很熟悉。卻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聽見那口哨聲停止，頭頂上傳來一聲爽朗的呼喊：“費恩！”

他循聲抬起頭，看見哨塔上露出了約納斯的腦袋和那排閃閃發(fā)亮的大白牙：“天啊居然看到你在走神，終于不是被你抓到我在走神啦。你不是來這兒檢查崗哨的嗎？你要去哪兒？”

要隔著這么高的哨塔說話還是挺費勁兒的，費恩仰著頭只能提高聲音道：“不去哪里，隨便逛逛?！?/br>
“沒地方去的話上來坐會兒吧。正好我也沒人聊天，真沒趣兒?！奔s納斯一只胳膊架在護欄的邊緣，倒是顯得很悠閑。按常理來說，費恩并不算什么聊天的最佳人選，但約納斯好像并不會在意。

費恩正好也沒有地方可去，便輕輕點了點頭，走到哨塔邊，蹭了蹭手心的汗，沿著木梯攀爬上去。

只有約納斯一個人在哨塔上，難怪他會覺得無聊。見到費恩上來，約納斯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趕緊把手里的煙在地上摁滅。

哨塔上原本沒有坐的地方，不過有幾根小板凳放在那里，估計是他們自己拿上來的。費恩看了約納斯一眼，慢慢地在他旁邊坐下。

“你心情不好？”約納斯對于他人的情緒變化倒一直比較敏感。費恩也不想隱瞞他，點了點頭：“要解釋起來比較復(fù)雜……我本來想晚上回去再告訴你們的。”

他很害怕說完了之后約納斯會露出什么過激的情緒，比如說過度的驚訝，或者強烈的不滿，因為他不知道而且也沒什么心情去安撫他的情緒，況且會讓自己很尷尬。但是在他解釋的過程中，以及說完之后，約納斯的反應(yīng)比他想象出來的要冷靜得多。

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拍拍費恩的肩。費恩一抬頭見著約納斯臉上無比憂愁的表情，輕輕抽了一下鼻子，輕聲道：“我沒事?！?/br>
約納斯可以看得出他到底有沒有事，瞥了瞥嘴，看著腳下踩著的木板，突然發(fā)現(xiàn)木板搭建得并沒有他之前所以為的那么嚴(yán)實，透過其間的縫隙能看見下面好幾米處的砂石地面。

“其實也……沒有你想得那么痛苦啦。”約納斯裝作很不經(jīng)意地開口道，實際上是不想讓費恩的心情更沉重，“就是一段時間不能見面而已，定期寫信，甚至通個電話都可以。憑你們兩個的關(guān)系，你擔(dān)心什么？他又不會跟別人……”

“你想什么呢?！辟M恩又好氣又好笑地打斷約納斯，看他的樣子一定是覺得自己在擔(dān)心諾亞會另尋新歡什么的，“要是真的只用擔(dān)心這個就好了。約納斯，我現(xiàn)在覺得我很無恥。我就像烏龜一樣縮在安全的地方，被他保護起來，明明知道他也會受到傷害我卻只能看著！”

“那是他這么安排的……”約納斯一慌連忙伸手，卻還是慢了一步，沒擋住費恩的拳頭用力砸在他自己的膝蓋上。

“我當(dāng)然知道！”費恩大聲道，意識到自己不能對約納斯發(fā)火，聲音稍微收斂了點，“我只是很不甘心！為什么在生活里我也必須要被當(dāng)成弱勢的一方？我他媽的也是個男人！我也……我也想保護我在乎的人?。】墒俏沂裁炊甲霾涣?！”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這次被約納斯的手掌接住了。他齜牙咧嘴地甩了甩生疼的手：“你小子也是夠狠，對自己也下得去拳頭。這種東西沒辦法強求的，就算你留在這里，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能為他做什么？幫他擋一梭子彈嗎？別逗了！”

約納斯站起身，雙手鄭重地搭在費恩肩膀上，也只有這時候費恩才會相信他確實比自己大七八歲：“好好聽我說，費恩。如果你覺得不能為他做什么事的話，好好聽他的安排，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保護好你自己，不讓他cao額外的心就好。等等?！?/br>
他走了兩步把頭探出哨塔，沖著下面吹了聲口哨：“嘿！漢諾，今天真準(zhǔn)時?！彼D(zhuǎn)回頭背上槍對費恩道：“咱們下去吧，換崗的來了，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兒，我陪你在營地里逛逛。”

“嗯。”費恩站起身，沿梯子下去。

“長官好！”看漢諾手忙腳亂敬禮的動作，顯然是沒料到哨塔上除了約納斯還有個人。

費恩回禮：“辛苦了?！笨粗s納斯爬到最后幾步一躍蹦下來，對他道：“走吧。”

兩個人并排走黑壓壓的營房中間，側(cè)邊高大灰暗的建筑在陰霾的天空下，壓抑得好像正在慢慢靠攏，最后把跑不出去的兩個人像銷毀垃圾一樣擠死在中間。

“寢室那邊如果你覺得不好解釋的話，待會兒我去說吧。”約納斯把手揣在上衣兜里。“有些東西就不用——”費恩忙道。

“我知道。我答應(yīng)過你的?！奔s納斯道。雖然這個人平時給人感覺就是個永遠(yuǎn)不會累的話癆，但他的承諾讓人異常的安心，“我和你是一樣的人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雖然我不相信馬庫斯他們會出賣我們，不過多長個心眼也不是什么壞事?！?/br>
費恩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兒，不過它并沒有按他所想劃過弧線飛出去，而只是蹭著地面滾了一小段兒便停在了路邊：“你會有這種感覺嗎？就因為喜歡的人是同性，會覺得……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人。就因為這個，別人看你的眼神都會不一樣，走在路上，好像其他人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一樣。”

約納斯望著天想了想：“這種事情都是心理暗示吧，你覺得有，就是有。你要是把它不當(dāng)回事兒，”他轉(zhuǎn)頭看著費恩，“那就是沒有?！?/br>
“依我看來，這也只是上頭宣傳的一部分?！辟M恩一邊琢磨一邊道，“因為會妨礙到他們的生育政策，妨礙所謂的優(yōu)秀人種繁殖，所以才把我們這樣的人當(dāng)成犯人。其實我們沒有罪?！?/br>
“對！”約納斯突然激動起來，眼睛閃閃發(fā)亮，“我們沒有罪，我們和其他人沒有不一樣！”

費恩無奈地聳了聳肩：“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愿走了。除了諾亞以外，我很喜歡和你們在一起。我感覺得到，雖然羅爾夫和馬庫斯嘴上沒有遮攔，但是就算他們知道你的取向，也沒有惡意，不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你。”

“我能明白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