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屑去殺。”

沈嘆還是覺得暈暈乎乎，整個人如在夢中。

可夢著夢著有一絲靈光閃過，他抓住了事情的關(guān)鍵。

“你說故人相托，是什么樣的故人？托付了什么？”

楚慎冷笑道：“那就靠你自己去查了?！?/br>
沈嘆道：“我去查？”

楚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一查到底么？怎么每個答案都要伸手討要，不會自己去查？”

這分明是給個臺階，沈嘆卻不按套路來。

“你真要我去查？你要放我離開？放過一個罪惡滔天的人？”

楚慎沉默了一會兒，他覺得這人一條路走到了底，不把自己逼死不如意。

沈嘆接著道：“你不愿我死，是因?yàn)槟枪嗜酥?，也是因?yàn)槲易鳛樯驀@，目前為止沒犯過一件錯，沒害過一個人……”

說到一半他忽的抬起頭：“可你揭破了我的過去，不管你怎么說，我都做不成沈嘆，你不愿殺我，我也沒法活成從前的模樣……”

楚慎淡淡道：“那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沈嘆一愣，楚慎接著道：“上官崇盜取情報，是因?yàn)樗詾樽约菏潜焙谷耍е夷竾抢硭?dāng)然，我要?dú)⑺?，但情理上我怪不得他?！?/br>
說完他就看了看沈嘆，那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種下的一棵幼苗長歪了，歪成了一顆七拐八扭的樹。

“我殺不成你是偶然，你失了記憶，我也心氣、恨極，卻奈你不得，這并非是因?yàn)槲毅∈匾?guī)則，迂腐成性，只是我偶爾也會在想……人能不能有第二次機(jī)會，你若是重活一次，能不能把曾經(jīng)失去的中原生活拿回來？”

沈嘆疑惑道：“曾經(jīng)失去的中原生活？”

這話怎么聽得這般古怪？是什么意思？

楚慎卻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拍了拍他的肩。

“只要你不犯錯，不記起上官崇時的事，我依舊不會殺你。過去已是過去，你作為沈嘆救了很多人，做了許多事，你活著比死了有用得多。殺你不過出一口氣，不值得，沒后悔藥可吃。所以……我留你這條命?！?/br>
他的一番肺腑之言不僅驚了沈嘆，更叫一旁聽?wèi)虻氖捖睋u頭。

楚慎卻假裝沒看見，繼續(xù)道：“至于其他的愧疚折磨，那已經(jīng)是最輕的懲罰，你以后背著這些罪活下去，活得再苦也不算什么……可這些還不夠，你至少得為國出力，為民出血，把命用盡了才算完?！?/br>
沈嘆苦笑道：“你倒真是個狠人，這么一來，我死又死不成，要花一輩子去贖罪……可我問你，若我有一天記起了上官崇時候的事呢？”

“這你就不必?fù)?dān)心了，我可以向你保證一點(diǎn)。”

楚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像對著一個朋友那樣親親切切地說了句話。

“等到了那時，有人會拉你到地下去陪我?！?/br>
第107章大佬的那個夜晚

沈嘆走得匆忙、狼狽,捂著胸口咽下嘴里的血，倒像是受了極大的冤屈，可這冤屈都得凍在喉嚨口，憤怒頂上了頭頂，也沖不開皮。

誰讓他是上官崇？誰讓他天生是北汗人？

做了孽就得償還，失了記憶又如何？

一生的債,一身的痛,一輩子慢慢還,還到骨消rou融,也許才能有個結(jié)果。

楚慎沒有送他，這人立在原地不說話，靜如一座亙古便有的石像,雕刻得再深再精,最后都被歲月磨成了模糊不清的模樣。

沈嘆的影子越飄越遠(yuǎn)，他的心也跟著飛出了墻外，沒斤沒兩,輕重都分不清。別的人別的事，一句都飄不到他耳，只有蕭慢的聲音能在他耳邊響,一聲一聲，輕輕慢慢，歌謠一般恬淡，最后把他的神智喚回來了。

“大楚，大楚？我在問你話?！?/br>
他叫的“大楚”有腔有調(diào),又清脆又好聽，楚慎回過頭，擺上一副無奈的笑：“怎么了？”

蕭慢一針見血道：“你方才演了多少？”

楚慎笑了笑，還是那般溫柔和煦，一絲淺笑像能把人活活溺死。

“一半演戲，一半真情流露，我也不是一句真話都沒對他說。

他這笑越好看，蕭慢越安靜，但不是祥和的安靜，而是貓咪在黑暗中盯著一只獵物的那種安靜，警惕、起疑，一點(diǎn)一滴都在他眼里，什么都逃不掉。

楚慎無奈，他看不得蕭慢這種無孔不入的盯法。

“好好好，七成是演戲，三成是真情流露，這也不算少了?！?/br>
蕭慢道：“你演了多少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一點(diǎn)?！?/br>
“請?！?/br>
“你中毒的那個晚上，上官崇說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楚慎沒有再笑，面上神情收了起來，唯獨(dú)一只手伸出，招呼蕭慢坐到了椅子上，像招呼客人的說書人，即將娓娓道來、拍案驚奇。

“這件事得慢慢說，過程也許不會那么愉快，但聽到最后，我想你會滿意的?！?/br>
————

三年前。

冬日里的風(fēng)是噬人的刀子，但不是快刀斬麻，而是慢刀子割rou，四面八方并過來，一刀一刀裁身上，皮膚上先附著一絲寒氣，接著入了rou，入了骨，像蛇纏著你背上凸起的脊骨爬，這邊的寒涼還未退下去，那邊的寒涼就升了起來，一潮潮不退，永無盡時。

楚慎卻在冬日里穿著最輕最薄的便服，他這人好像根本不知道寒冷是什么，行裝只要輕便就好，因?yàn)檫@樣適合潛入。

潛入何處？

潛入的是醉韻樓，見的人是上官崇。

他在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踩著屋脊進(jìn)了樓，如做賊一樣無聲無息，滑入一個房間，落了地，他看見了一絲燭火亮光，亮光旁邊是他期盼見到的上官崇，這人永遠(yuǎn)只會站在光亮旁，不甘心站在黑暗里。

上官崇笑了笑，楚慎卻笑不出來。

他第一句話就是沉聲正氣道：“上官崇，這是我最后一次私下見你了?！?/br>
上官崇一驚：“三哥這是什么話？不是說以后就在這兒見面么？”

楚慎嘆道：“不必再見了，我不會幫你把秦靈沖拉下臺?！?/br>
上官崇臉變色，暗握拳：“為何忽然變卦？”

楚慎沉默不語，上官崇強(qiáng)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