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家國民生扯到一起去。

    她仔細回味了一下剛才吃到的味道，她自己出身鐘鳴鼎食之家，什么珍稀食材沒嘗過？如今卻在文臻這里嘗到了食物的真味。

    文臻的菜色一來新鮮，二來烹飪方式調(diào)料配制各方面都和東堂習(xí)慣的方式有很大不同，食材倒很少海陸珍稀，但普通食材出真功，也許這就是她的美食的真正魅力所在。

    看眾人站起，便將餐盤一扔也要站起，結(jié)果被那女子抓了餐盤往手里一塞：“別吃了就走啊，餐盤得自己洗?！?/br>
    唐慕之低頭看那油膩膩的餐盤——自己洗？

    “不然呢？食堂就那幾個人哪里忙得過來？”那姑娘笑道，“自己的餐盤自己洗，自己的屋舍自己打掃，自己的衣裳也得保持干凈，經(jīng)常要檢查，大當(dāng)家說，這個呀，叫內(nèi)務(wù)衛(wèi)生。”

    “我若不洗呢？”唐慕之一動不動，盯著餐盤。

    她不是這里的人，憑什么要聽文臻的規(guī)矩。

    “不洗是要受懲罰的喲，下一頓不供應(yīng)哦。”那姑娘拍拍她的手，“哎，一看你就是個嬌生慣養(yǎng)出身的，沒干過活是嗎？這一次就我?guī)湍阆春昧?，回頭打菜多給我吃一勺就成！”

    她高高興興端著兩份餐盤走了，一旁的廚房依著墻壁修了一長條的水池，用管子從旁邊的池子里接來了水，大家都蹲在地上洗碗，唐慕之抱臂站著，聽著那些女子和她絮絮叨叨。

    “咱們大當(dāng)家可不僅僅是吃講究，你看這千秋谷的安排設(shè)置，這食堂和cao練的各種規(guī)矩，可新鮮著呢?！?/br>
    “是啊。大當(dāng)家才來幾天，咱們這谷里，眼瞅著就變了樣，連生病的人都比往日少了許多?！?/br>
    “你們看那幾個受傷的山民，一開始還哭著喊著不肯留的，現(xiàn)在傷都好了還每天擠進來排隊。”

    “我有個不大好的預(yù)感啊，以后會不會來搶飯的人越來越多啊?！?/br>
    “大當(dāng)家還說……”

    左一個大當(dāng)家，右一個大當(dāng)家，唐慕之聽得氣悶，轉(zhuǎn)身向外走，忽然停住腳步。

    前方的人群水流般分開，文臻來了。

    排隊的人看見她，都自動讓出位置，唐慕之冷眼瞧著，等著看她假惺惺謝絕去排隊。

    結(jié)果文臻不過含笑擺擺手，道一聲多謝大家照顧瞎子，還指了指自己眼睛，便施施然由大家照顧著送到最前面去了。

    她一手還拎著兩個小食盒，說是要打包，笑吟吟和打飯伙夫解釋了打包的意思，伙夫明白了，cao起滿滿一大勺，那架勢恨不得要給文臻來個泰山蓋頂。打完酥魚打粉蒸rou，打完粉蒸rou打鹵豬蹄，唐慕之又冷眼瞧著，等著文臻假惺惺說一葷一素的規(guī)矩，結(jié)果文臻沒說，笑瞇瞇讓伙夫把菜打得滿滿，和身邊人道：“我家那位有點小傷，給他開個小灶，我拿幾道新菜來抵哈。”

    眾人都笑道整個食堂都是大當(dāng)家教會的，還在乎什么多幾道少幾道，更多人則笑著起哄羨慕，羨慕“大當(dāng)家那位”可真是好福氣。

    唐慕之看著，心中一動。隱約明白了什么。

    規(guī)矩是要講的，一味講規(guī)矩卻又顯得僵硬矯情，失卻人味。所以她會小小的任性，小小地撒嬌，小小地破壞規(guī)矩，但一切都在合理范圍內(nèi)，顯出親近和依賴來，便會令人感覺越發(fā)親切和舒適。

    文臻這個人，拿捏人心已至登峰造極。

    燕綏的心，便是被這樣的她拿捏住的嗎？

    文臻一邊笑，一邊關(guān)照著伙夫，哪些菜不要，哪些可多些，菜怎樣盛才合理，湯可以多些，飯卻是不需多些……絮絮叨叨，細細致致。

    唐慕之抿著唇，她沒想到文臻對于感情，如此坦然。

    她將自己的感情攤曬在日光下，提到他的時候眼眸閃閃發(fā)光。

    文臻打到一半，忽然一轉(zhuǎn)頭看見她，怔了一怔，想了想，讓人遞了一個餐盤給她，將剛才打的菜倒進自己餐盤，又將另一個干凈食盒放在一邊，囑咐伙夫，等自己要走了，再按照剛才自己的要求，重新打一份飯菜給自己帶走。

    然后她端著餐盤過來，往唐慕之面前一坐，道：“來吃些？”

    唐慕之抱臂不動：“我吃過了?！?/br>
    “如何？”

    唐慕之默了一下，才道：“不錯。”

    文臻并不意外地點點頭，一邊吃菜一邊道：“你身上有傷吧？那就養(yǎng)好傷再走，也正好多吃幾頓，我這里都是新鮮菜色。東堂沒有的?！?/br>
    唐慕之忍了忍，終究忍不住，道：“你不想殺我？”

    文臻頭也不抬，“如果你還想，我就想。保證比你先。”

    “你為什么留下我？你不怕我搶去燕綏嗎？”

    文臻噗地一聲險些噴出口中菜，急忙掏帕子擦嘴，“我的天啊，你哪來這么大臉說這話？唐慕之，提醒你一下，我對你沒好感，我留你下來也是別有用心。你可千萬別把我當(dāng)成圣母，能讓你什么話都在我面前叨逼叨?！?/br>
    唐慕之半懂不懂，但隱約還是明白了意思，皺眉道：“我還沒見過有人當(dāng)面說自己別有用心的?！?/br>
    “如今你見著了?！蔽恼榭曜硬煌?，“唐慕之，你不傻，我便是此刻對你溫情脈脈，你也只會更加戒備警惕。所以我何必費那個力氣？我同意你跟來，一來，讓你看清楚我和燕綏之間，你沒有半點希望；二來，讓你看清楚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以后少做無用功。三來，我覺得危險極端分子，還是放在眼皮底下最放心。僅此而已，切莫自作多情?！?/br>
    “你為何不殺我？”

    “哪，如果你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正舉刀或者吹哨，那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你。但是我上次已經(jīng)暴揍了你一頓，這次你是燕綏的合作者，你目前也沒有殺機，叫我現(xiàn)在就把刀捅出去，我有點缺乏動力?！蔽恼閿R下筷子，“當(dāng)然，誠懇建議，盡量不要親自給我提供這種動力。”

    她吃完了盤中餐，將盤子塞給一個殷勤跑來的姑娘讓她去洗，一邊起身道：“后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我的院子也不歡迎人圍觀，請遵守規(guī)則。其余地方都可以走走逛逛，你就是高高在上太久了，希望千秋谷的地氣，能給你一點人氣兒?！?/br>
    說完她去拿了食盒要走，唐慕之在她身后問：“你食盒為什么拿了兩個？”

    “因為我答應(yīng)要陪他吃。”

    “你為什么要等到走才給食盒裝菜？”

    “因為那樣菜不容易冷。”

    “你也有傷，他為什么讓你來打飯？你們?yōu)槭裁床挥米o衛(wèi)？”

    “食堂吃飯是我和屬下最合適的融合交流時間。我能親自給他做的事，何必假手他人？當(dāng)然，他對我也是一樣的。只是他不喜歡擁擠人群，我自然也不會勉強他。”

    “他不喜歡，你就寵著他。你不覺得殿下已經(jīng)夠驕縱跋扈，需要有人約束規(guī)勸嗎？”

    文臻笑了，回轉(zhuǎn)身看著她：“誰？規(guī)勸約束？你們這些人啊，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了？又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了？還是你們都以為，一切以愛為名的干涉，都是正義的？燕綏是誰？他是皇族子弟，是一手鉗制三大世家的宜王殿下，無數(shù)過往證實他才智心計超越我們所有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