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磕睡的技能，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卓御史的話，反正那一頭白毛的腦袋正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他不見回應(yīng)，卓御史卻不肯罷休，提高嗓門喊一聲，“傅大人！”

    傅尚書先是喉嚨里含含糊糊的發(fā)出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方緩緩的抬起滿是垂褶的眼皮下一雙猶帶兩分倦意的眼睛，傅尚書嘆氣，“自從卓御史進來內(nèi)閣，咱們內(nèi)閣就失了體統(tǒng)，成日界這么大呼小叫的，叫人笑話。早知這樣，當初就不該投票讓你入閣?！?/br>
    卓御史聽的直翻白眼，他入閣也有四年了，這話傅尚書便提了四年，生怕他忘記傅尚書的恩典似的。

    是的，入內(nèi)閣是要投票的，得內(nèi)閣大部分人同意，方能入閣。

    卓御史隨意的揮揮手，“別說那些個陳年往事了，我說傅大人你戶部到底有沒有收到過北疆的商稅銀子？”

    傅尚書上了年紀，反應(yīng)便要慢一些?！吧潭愩y子”四字映入腦海，然后方是逐字細斟細酌，而后傅尚書無奈道，“平疆王不是去歲才就藩么，今年剛過到八月，不是我替平疆王說話，咱們大家伙都知道，北疆那地界兒，每年從七月到春三月，都是風雪肆虐的氣候。我現(xiàn)在提商稅的事，那不是上趕著把臉遞過去給平疆王打么。我可不提，卓大人你愿意提，你去提?！比缓罄项^兒脖子往狐貍毛的衣領(lǐng)子里縮了縮，嘟嘟囔囔的，“這都八月了，晨間天還是冷的，誰把窗子開了。小卓你去關(guān)上吧?！?/br>
    卓御史才不去，拿眼往一畔侍立的小吏身上一瞥，小吏便伶俐的掩窗去了。傅尚書很惆悵的望向窗外黃葉飄飛的古槐，感慨道，“真是人情冷暖，夏炎秋涼，小卓你進了內(nèi)閣就不是以前的小卓了，早知如此，當初真不該投票……”

    卓御史不小心觸動了傅尚書的循環(huán)開關(guān)，連忙打斷他說，“陸大人，鐵礦的事該歸你們兵部管吧？你覺著我那主意如何？”

    “主意是好主意，可卓大人你先時跟三殿下屢有爭端，你要是去北疆……”陸國公一副年紀輕輕何必找死的勸解，“卓大人你還年輕，咱換個人也一樣的。”

    這話既是勸慰，又有那么一絲半縷不可捉摸的撥火。原本精神勃勃的卓御史目光如電，那一瞬似是看穿了陸國公的內(nèi)心，于是，他沒有拍案而起，直接說老子就要去云云，倘卓御史是那樣沒腦筋的官員，不要說在內(nèi)閣這一席之地，他怕是根本活不到現(xiàn)下。卓御史聞言后一幅深思熟慮后道，“這也是。倘我去了，可能原本能辦成的事，反辦不成了。更不要說我堂堂正二品高官，倘是香消玉殞在北疆，滿堂同僚不得為我可惜呀?！?/br>
    陸國公未料到一向行事為了尖銳的卓御史突然縮頭避了，頓時好不郁悶，卓御史這樣的高官，他若不想去，那是連陸國公也沒有法子。陸國公轉(zhuǎn)而跟黎尚書商議，“要不在刑部找個跟三殿下關(guān)系好的走一趟?！?/br>
    “你們兵部的事，別來找我們刑部人做苦差?！崩枭袝瓊€白眼，“三殿下先前什么樣，咱們都見過，那兇神惡煞的氣派，刑部誰敢跟他不好。要不，你派我去！”頂?shù)年憞粫r語塞，似是未料到三殿下就藩后就一直裝鵪鶉的黎尚書突然翻臉。不過，仔細一想也能明白，黎尚書現(xiàn)下恨不能讓眾人對當年三殿下掌刑部的事失憶才好，自然不想再與三殿下扯上什么聯(lián)系。

    陸國公依舊是笑瞇瞇的模樣，“還是得裴相給咱們拿個主意?！?/br>
    裴相道，“不如就各部出一個人選，請陛下定奪?！?/br>
    老成持重莫過裴相，這話說的眾人皆贊同。裴相繼而道，“這過去得有個名目，北疆此次戰(zhàn)亡將士頗多，有功的將士官員也不少，兵部按三殿下上表的名單一并將賞賜預(yù)備好，到時令欽差一并帶去?！?/br>
    傅尚書道，“戶部剛撫了山東十幾個縣的旱災(zāi)，撥了北安關(guān)的軍餉，現(xiàn)銀所剩，還得預(yù)備著陛下萬壽。老大人看……”

    “今年不是陛下整壽，陛下也沒說大辦，再者，陛下凡都以國事為重，我朝什么銀子都能欠，軍功從無拖欠?！迸嵯嗟溃案迪嘞绒k這件差，陛下那里我來說?！?/br>
    傅尚書此方?jīng)]意見，繼續(xù)瞌睡去了。

    結(jié)果，大家擬出的欽差人選的單子，穆宣帝一個沒用，直接點了黎尚書。黎尚書不能不接這差使，卻是憋屈的傍晚落衙后飯都沒吃就往裴相府上去了。

    黎尚書捶著胸口訴苦，“哎，也不知我這刑部是個什么命，因著先前三殿下掌刑部，如今是處處受屈。我干脆還是辭官回鄉(xiāng)算了。”

    “就是辭官也先把這趟差使辦好?！迸嵯嗦男藜糁葜械囊恢炅_漢松的盆景，慢調(diào)斯理的問，“誰讓你受屈了？”

    “我的相爺，這明擺著不論戰(zhàn)事還是鐵礦，再怎么也跟刑部搭不上干系，讓我做欽差，是個什么意思？這要是沒人在陛下面前諫言，我是絕不信的?！崩枭袝透谂嵯嗌磉呥哆豆竟镜谋г?。

    “不是還給你配了一個兵部侍郎一個工部侍郎，這排場也不委屈你啊。”左右端量，秋日松柏雖不大長了，可也要時時修剪，方能保持奇特虬曲的造型。裴相瞥黎尚書一眼，“你若真不想去，我替你御前辭了？”

    黎尚書啞然，裴相眼眸中露出抹淡淡的了然笑意，“去吧。我這里你也走了一趟，苦也訴了。你也明白福禍相依的道理，遇事先存自身，我還在，大家也都在?！?/br>
    這話聽的讓人心中一暖，甚至浸透心思被看穿時的涼意，令黎尚書喉頭微酸，他未再多言，抱拳朝裴相深深躬身一禮，方直起身子道，“相爺，那我去了?！?/br>
    “去吧?！?/br>
    黎尚書辭別而出，卓御史自里間端著茶盞出來，“黎尚書真不愧咱們內(nèi)閣第一謀略，他在刑部可惜，合該在兵部當差，方不算埋沒了他這一身的人才?！薄八蝗菀祝缃裨趦?nèi)閣處處被針對，可手下還有一幫小崽子，他下去了，那一幫官員也要被清算的。都是朝廷這些年培養(yǎng)出來的中流砥柱，黎尚書能撐住，我也能少cao些心。”裴相終于把盆景修養(yǎng)如意，放下花剪與學生說話。

    卓御史也很同情黎尚書，黎尚書過來，無非是想做個哭訴模樣說不想去北疆，好為以后萬一留個退路。同在內(nèi)閣為官，便是往時有過摩擦，如今也不會落井下石。卓御史道，“我看陸國公如今氣焰愈發(fā)囂張，他是意圖要主持內(nèi)閣了！老師，不得不防啊?！薄爸灰苻k得好，誰主持內(nèi)閣都無妨?？扇缃?，三殿下甫就藩便在北疆兵戈不斷，捷報頻出，北疆那是什么地方，那些部族都是惡狼，略遜一星半點，他們就能虎視眈眈把骨頭都給你啃的不剩一眼?！迸嵯嗟溃霸瓕嵖床怀?，三殿下有這等才干?！?/br>
    “是啊，原我就瞧著他天天臉黑的跟鐵板似的，便是就藩，怎么也得三五年才能把封地調(diào)理順當?！弊坑纺抗馕?，“看來三殿下是以兵代撫，直接用武力震懾各部?！?/br>
    裴相頜首，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