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的。自從師父離觀云游，我在觀里總是被欺負(fù)。五松園那么大，卻只叫我與涵玉收拾，每天我們都做到入夜，甚至連飯都趕不上吃。我心中悲憤，整理英靈堂的時候，便把先太子的靈位扔進(jìn)污水里，發(fā)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涵玉聽得淚流滿面，喊道：“師姐！師姐你胡說什么？我們根本沒進(jìn)過英靈堂，怎么會是你干的。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為什么要承認(rèn)啊！”

    說到最后，她撲過去抓著青玉，試圖讓她改變主意。

    但青玉只是平靜地說：“你們抓住她，不要打擾我招供。”

    掌事道姑猶豫了一下，揮了揮手，兩個女冠領(lǐng)命，上前按住涵玉。

    青玉繼續(xù)道：“總之，這事是我做的。涵玉當(dāng)時并不在英靈堂，是以不知內(nèi)情。我愿以死償罪，懇請住持，放過不相干的人?！?/br>
    她伏下身，深深叩下頭去。

    涵玉泣不成聲。

    她終于明白了，青玉這是要頂了所有的罪，讓她脫身。

    “不是！”涵玉胸中激蕩，大聲喊道，“不是師姐做的。是我！其實是我做的，師姐是幫我頂罪！住持，求您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無辜的人！”

    聽她這樣說，青玉轉(zhuǎn)頭喝道：“涵玉！你不要瞎搗亂！是誰做的就是誰做的，憑你這傻乎乎的樣子，干得出這種事？心里有不滿，早就罵出來了?！?/br>
    “可真的是我做的……”

    師姐妹倆搶著頂罪，一直靜坐旁觀的華玉終于冷笑出聲：“演什么姐妹情深？你們以為這樣說，就能叫住持心軟嗎？既然你們都說是自己做的，那就一個也跑不了。來人！”

    她站起身，指著她們：“青玉涵玉二人，身為道門弟子，不修德行，身受皇家供養(yǎng)，卻辱及先太子殿下，拖出去杖五十！”

    掌事道姑猶豫著看了眼凌陽真人，卻見她閉目靜坐，沒有開口反對的意思，便點了點頭：“是?！?/br>
    女冠們才要將二人拖出去，外頭有道童匆匆進(jìn)來，稟道：“住持，池師姐求見?！?/br>
    青玉和涵玉愣住了，忘了喊冤。

    華玉則眉頭大皺，斥道：“這是什么時候？現(xiàn)下有要事，她要求見，就慢慢等著！”

    道童為難道：“可是她說，如果住持現(xiàn)在不見她，那么她只好去找大長公主，商量一下香丸可能引起中毒的事。”

    038章 為公道而來

    凌陽真人猝然睜開眼。

    她凌厲的目光盯著道童，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說什么？”

    道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復(fù)：“她說……”

    凌陽真人卻沒讓她說完，轉(zhuǎn)頭對掌事道姑道：“小姑娘總是喜歡語出驚人，你去叫她進(jìn)來，讓她謹(jǐn)言慎行，有些話說出口，是要負(fù)責(zé)任的?！?/br>
    “是。”掌事道姑躬身出去了。

    殿中一片靜默。

    青玉和涵玉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喜悅與焦急。

    喜悅的是，池師姐竟然真的來了，這是她們期盼又不敢想的事。

    焦急的是，她這樣信口胡說，要是大長公主知道，怪罪下來怎么辦？

    華玉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小聲道：“師父，她這樣胡說八道，簡直不把您放在眼里，您……”

    凌陽真人冷冷瞥了她一眼。

    華玉不由噤聲。

    池韞已經(jīng)跟著掌事道姑進(jìn)來了。

    “弟子見過住持?！彼ЧЬ淳吹?，與其他人一般施了道禮。

    凌陽真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池韞直起身，神情如常，任她打理。

    她越是如此，凌陽真人的面色就越沉。

    這位師侄回京的時候，她見過一面。那時頗為失望，沒想到自己那位師姐教出來的弟子，那么平凡無奇。

    現(xiàn)在這個在她面前不亢不卑、端方自信的少女，真的是她先前見過的人？還有她剛才說的話……

    心中思緒百轉(zhuǎn)，凌陽真人開口：“你是為青玉涵玉求情來的吧？倒是重情重義?？丛诹柙茙熃愕姆萆?，本座可以從輕發(fā)落。她們兩人杖二十，過后本座自會向大長公主賠罪，事情就此了結(jié)，你不必憂心了?！?/br>
    青玉涵玉喜出望外。

    剛才華玉說杖五十，若是行刑的人下狠手，她們就會被打死。

    現(xiàn)在改成杖二十，無非養(yǎng)傷一段時間，至少性命保住了。

    華玉撇了撇嘴。

    師父還是太好心了，她還沒有開口求情，怎么就應(yīng)了呢？杖二十，不疼不癢的……

    可想到昨天的警告，她不敢再隨便插嘴。

    算了，下回再說吧。只要人還在觀里，總找得到機(jī)會。

    無論青玉涵玉，還是華玉幾個，都以為這件事可以這么過了。

    誰想，池韞卻笑了笑，開口否認(rèn)了：“凌陽師叔誤會了，我不是為她們求情來的。”

    此言一出，眾人不解。

    涵玉滿眼迷惑，看向青玉。

    華玉莫名其妙。

    而凌陽真人，冷淡地審視著她。

    片刻后，她緩緩問道：“那你是為何而來？”

    池韞昂首挺胸，正氣凜然：“自然是為公道而來！”

    “哈？”華玉忍不住出聲。

    這是什么意思？要為青玉涵玉伸張正義嗎？

    凌陽真人擰著眉頭重復(fù)：“公道？”

    “不錯！”池韞字字?jǐn)S地有聲，“師父生前教導(dǎo)，身為道門弟子，要立身修心，端方正本。青玉涵玉兩位師妹，也是幼承師訓(xùn)，卻做出這樣的事，怎么對得起師父？如今師父已經(jīng)故去，我為其門下唯一嫡傳弟子，理應(yīng)負(fù)起訓(xùn)導(dǎo)之責(zé)?，F(xiàn)在她們做出這樣的事，便是有辱師門。哪怕師叔愿意輕饒，我也是不應(yīng)的！”

    “……”

    一陣詭異的沉默。

    華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凌陽真人沒說話。

    青玉愣愣的，涵玉臉上的淚珠還掛著。

    只有絮兒，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在頤風(fēng)堂與二夫人表白心跡的大小姐。

    ——現(xiàn)在同情凌陽真人還來得及嗎？

    “那你想怎么樣？”好一會兒，華玉回神問道。

    “當(dāng)然是重懲！”池韞毫不猶豫，“她們擔(dān)了差事，卻因私怨而辱及靈位，犯了門規(guī)。而且那是先太子，國法同樣不容。杖二十怎么夠？哪怕杖一百都不足以贖罪！”

    “……”華玉試探著問，“那你說多少？”

    池韞冷笑一聲，瞥向一臉呆樣的青玉和涵玉：“國法大于門規(guī)，自然是交給官府，該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是人頭落地，也該她們受的！”

    “不行！”華玉立刻否決。

    池韞詫異地看向她：“華玉師姐難道心軟？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可是會連累朝芳宮的。為了她們兩人，累及師門，怎么對得起歷代祖師？”

    華玉被她問得張口結(jié)舌。

    并不是池韞的問題多刁鉆，而是，她們的角色不應(yīng)該反過來嗎？

    她要置青玉涵玉于死地，這死丫頭來救人才對，為什么變成了池韞要她們償命，她卻在維護(hù)？

    凌陽真人大概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這事若是公布出去，對朝芳宮聲譽(yù)大有影響，日后哪還有人肯將先人靈位供在我觀？”

    池韞恍然大悟，一臉佩服：“我倒是忘了這一樁，還是師叔考慮得周到。這么說，此事不宜宣揚?！?/br>
    凌陽真人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