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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光進到它的身體里,將其燒成一灘焦臭的粘稠液體。不遠處,那失了軀干的頭顱張開嘴尖利地哭號起來,哀嚎凄厲至極,叫人不忍卒聽。葉風(fēng)城擦掉掌心如雪中白梅的那一點血跡,抬頭一看就看到云巍奕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孔。不要告訴他們。云巍奕讀懂了那眼神里的訊息。不要告訴他們他還能活多久。·拾叁。·向南的幽深回廊走到盡頭,叩開兩扇清漆木門,露出里頭的另一番開闊天地。院子里多種的是冬青、紫荊和雪松等常青樹,不論何時來都只瞧得滿目蒼翠。再往里走一些便是一幢掩映在繁茂枝葉里的三層木樓,上面掛著幅沒刻字的松木牌匾。這是隕日城城主葉風(fēng)城的住處——和外界人猜測中摩肩接踵、車水馬龍的熱鬧去處不同,這兒實在冷清得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只有清晨和傍晚,送藥或者匯報城中事務(wù)的人過來才算是有了點人氣。也不知葉家人用了什么法子,院里的花是終年不謝的,木芙蓉從早春開到了晚冬,寒梅居然有朝一日見過盛夏時節(jié),而紫藤則是爬滿了它們能觸碰到的每一個角落,叫人經(jīng)常產(chǎn)生季節(jié)錯亂之感。葉風(fēng)城對這景色并不陌生。打小他身體就不好,隔三差五就有點頭疼腦熱,吃了多少藥調(diào)理都不見好。大夫說這是打從娘胎里帶了病,需得靜養(yǎng),而他母親去得很早,和葉江臨又不怎么親近,所以他就在這院子里一個人長到這么大,都沒怎么見過外面的世界。讀書、練劍、修行……每一樣都枯燥得很,在這樣孤寂的日子里,唯一能稱得上消遣的是每月葉高岑從外面回來的日子。縱然他很少踏出院子,也知道葉高岑做的是什么事:他會誅殺一切會危害到隕日城的家伙,直到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葉家。他留給他侄子的時間只有每月的第一天。葉高岑雖嚴肅,但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不單教他習(xí)劍,還會給他帶許多城里的新奇玩意做獎勵:小時候是一只大鳥形狀的風(fēng)箏、一塊做成小人樣的飴糖、一顆流光溢彩的琉璃珠,據(jù)說都是外面的小孩子喜歡的,再長大一點后就是劍譜、記載著失傳術(shù)法的書卷等等。他說不上多么喜歡,可這是葉高岑的一番心意,便都欣然收下。又一次葉高岑從城里回來,這次他什么禮物都沒帶,而是帶來了了一個消息。“你要有兄弟了?!?/br>他簡單說了一下:原來謝筠拒婚時已有身孕,那孩子被她藏起來那么多年,終于還是被葉江臨找到,認回了葉家,成了葉風(fēng)城的兄弟。“那孩子,會和我一樣嗎?”已經(jīng)被定為下一任城主的葉風(fēng)城倚窗而立,不知道在看什么。從這扇窗戶里看去,剛好能看到庭院里發(fā)生的一切,那里空無一人,只有開在陽光下的花朵。不知從哪一代起,葉家直系的青年男子就不再長命。他們多的能活幾十年,少的只有十幾年,有病故也有死于非命,這么多年來,葉家人不是沒有找過解法,可除了丹田處的一點異狀,他們幾乎找不到任何不妥之處,只能任由宿命就像逃不開的陰云一般籠罩在他們的頭頂。“你會怨恨嗎?”葉高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了另一個。“有什么可怨恨的?”“因為你的將來注定會失去很多東西?!比~高岑嘆息一聲,“不論是你有過的,還是你未曾有過的,它們都會離你遠去?!?/br>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個惡毒至極的詛咒,可當時他不明白葉高岑為什么一副早已看透的神情。他有過什么呢?是手中的劍還是這偌大的隕日城?病得快拿不起劍的那一刻,他也只是平靜地接受,覺得無所謂,畢竟他最初練劍不過是為了排遣寂寞,失去了這個他還能修習(xí)術(shù)法。而城主這個位置,他一直都無所謂,如果有其他人要,只要對方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之徒,他也樂得奉上。直到某一日,他才明白葉高岑指的是什么,但那時一切都已太晚太晚。太晚了,他的結(jié)局早在相遇前就被寫好。生命中稍縱即逝的那些歡樂,以及綿長的苦痛,都被寫在了命格里,再不會有交錯的那一剎那。他從未擁有,也不會擁有的那些東西,終于也離開了他。·縱使過去了千載光陰,庭院依然如舊。葉風(fēng)城坐在窗邊的位置上,像是在等什么人。從海上回來當天夜里,他大病了一場,云巍奕幾乎整夜未眠,忙進忙出,天快亮的時分熱度總算退了下去。他從不拿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云巍奕嘴上不說,實際上好幾次從鬼門關(guān)邊上拉了他一把,這恩情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報。眼下病還沒好全,另一邊就已經(jīng)來信催他動身了,說是推算出來的日子就在這一兩個月間。那鬼胎的頭顱被他帶了回來,盛裝在金匣子里,貼好符咒,深埋進地底永不見天日,而李襄君的遺骸則是須得重新挑一個良辰吉日,好生安葬。隨著李襄君棺木的開啟,葉惟遠身上背負的污名被洗刷掉一小部分,離他所追尋的真相似乎又近了一點。但真相是什么,他覺得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當年問過的問題早就有了答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是他那時想不明白,總想著自己已經(jīng)是要死的人,能將這悲哀苦澀的命運一并擔下,卻希望那少年能掙脫這絕望的輪回。后來他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其實是連在一起的,但那時他已經(jīng)把葉惟遠推開太遠,再不好去打擾他接下來的日子。有時他會想,就這樣恨他也好。如果恨他,那么他死的時候,葉惟遠就會少難過一點。他最見不得那個人難過,卻在最初的時候一次次地要他難過。于是就這樣子好了。“葉高岑,你到底對他說了什么?”你到底說了什么,讓他那樣奮不顧身地把自己的命放在了一個輕如草芥的位置。·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白晝短如須臾,稍一眨眼就從指縫間溜走了。赤紅的日輪斜掛在半山腰,將湖水點燃,于鏡像的倒影里無聲燃燒。葉懷瑾行走在逼仄的回廊里,陰影像蠢蠢欲動的鬼,緊緊貼著他的腳后跟,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絲焦急。他剛從城中回來,自己都說不清為什么會這么急,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馬不停蹄來見葉風(fēng)城。這種感覺他只有過兩次——一次是葉江臨約他飲酒,一次是葉高岑與他寫信。再后來便是葉江臨病逝,葉高岑被殺。門外的尹靜抱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