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按住行李箱蓋子。

“不要過來。”她低著頭，阻止道：“不要過來，除非你想看到我在你面前哭出來?！?/br>
他感到尖銳的刺痛，仿佛堤壩上兀然被沖破的一個裂縫，接著是傾江倒海的情緒涌到他身旁。他站住了，又燃上一支煙，看著她最終沒能把拉鏈拉到底，便把箱子豎了起來，最終也不能確定那人說過類似的話。

對方終于抬起頭來，道：“房租還有一周到期，你自己要記得交。這大半個月的水電費、網(wǎng)費，就算在我月初交的房租里。我父母那方面不用你煩心，我會說清楚，伯母那邊就麻煩你自己去說了?！?/br>
她穿上外套，拉著箱子走到門口，像是還有最后一項牽絆化作門檻攔在路上，她道：“少喝點冰啤，煙也少抽吧?！?/br>
鐘沭黎看著她身后安靜地被合上的房門，終于無力攤在墻壁上，他知道她的幾個朋友出門旅游了，她無處可去，也知道她手頭沒什么錢，也許他當時立即改口也不至如廝。但他此刻實在是煩亂之極，望著墻壁上“篤篤”走動的指針，垂下夾煙的手，恍惚間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這只煙一樣只剩下長長的灰燼和快要夾不住的末端。

女子不過走到單元樓幾十米的馬路上，已是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麻痹了十來分鐘的心此刻抑制不住地顫抖，像是要把身體里的水分全都擰出來。

路邊有不少車子經(jīng)過，還在天色已晚，沒有人會關心一個陌生人的號哭。她身旁經(jīng)過一輛黑色的轎車，過了一會，車子又緩緩地倒了回來。

她已經(jīng)哭了半小時有余，終于能分神看到周邊的情況，那輛車子停在身旁，車窗慢慢下降，想是車主被自己嚇到了，她邊哭邊斷斷續(xù)續(xù)道：“抱，抱歉，我沒事，您繼續(xù)走?！?/br>
“梁婧？”車窗搖下后是一張白凈的面龐，金絲眼鏡間眉峰微聚。

“總，總監(jiān)，你怎么在這？”梁婧嚇得哭不出來了。

車主打量了一眼她落花流水的妝容及她坐著的行李，解釋道：“我剛從濱江大道兜風回來，正好路過這里。你是住在這附近嗎？”

梁婧趕緊抹了淚點點頭，想趕緊把總監(jiān)勸走。

“上車吧?！?/br>
“嗯？”

對方淺淺嘆了一口氣：“下班之后，你無論做什么，我沒意見。但你總不能還戴著公司的工作證，坐在大馬路上哭吧?！?/br>
梁婧一摸，才發(fā)現(xiàn)脖子上仍掛著工作證，只是它已被淚水打得透濕。而總監(jiān)已經(jīng)下了車，將她的行李搬到后座。

車里是真皮座椅，她不敢輕舉妄動，心里的難受還沒掏干凈，只好憋著，抽著面巾紙擤鼻子。

車子開了二十分鐘，男子道：“要去哪里？”

她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自己可能的歸宿，搖了搖頭，道：“總監(jiān)，麻，麻煩您開到最近的，賓館，我，我下來就好。”

“錢夠嗎？”

她翻了翻自己發(fā)癟的錢包，覺得更加沮喪，剛想試探著借個錢，對方卻道：“明天還要上班，項目才剛剛開始不要有人掉隊。”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九點半，還早，人事部的小張應該還沒下班。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公司的員工宿舍應該還有余裕，雖然平時住的都是些打掃收拾的后勤人員，但將就一陣應該還不算委屈。”

梁婧舔了舔嘴唇，總監(jiān)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甚至敢跟客戶叫板，舊社會的資本家也不遑多讓。她道：“總監(jiān)，能不能，能不能，把宿舍的費用扣在我下個月的工資里，我，我這個月，還要用錢。”

男子點點頭：“后勤部有自己的規(guī)定，你到時候再和他們協(xié)調吧。”

他將車停在一家便利店旁，下車后提了一袋東西回來，將一包冰袋和一支潤膚膏丟給她：“進公司之前，把妝卸了，別招惹閑言碎語?！?/br>
梁婧有些感激，摸出鏡子又被自己嚇了一跳，慌忙把妝容擦干凈。

男子見她收拾完畢，便轉動鑰匙，將車子發(fā)動起來，梁婧看著他薄削的側臉，小心翼翼道：“總監(jiān)，能麻煩你告訴我你的支付寶或者微信號嗎？那個，買東西的錢，我轉賬給你?！?/br>
男子握著方向盤，摩挲著上面致密的顆粒，似笑非笑道：“難道在你們眼中，我就吸髓敲骨到這種程度？”

車子離公司只有一站路的時候，梁婧搶著問道：“路總，你回公司有什么事嗎？”

“沒事?！?/br>
“那你就靠邊停車，讓我下來吧。到公司門口被人看見了，影響總不太好?！?/br>
男子微微頷首：“那我就和小張電話聯(lián)系一下，讓她安排你今晚有個宿處?！?/br>
梁婧下了車，接過他手中的行李，鞠躬道：“今晚謝謝總監(jiān)了。”

他上了車，見對方仍站在原地目送，便道：“如果晚上睡不著的話，記得補充一下白天策劃書里的客戶定位。”

梁婧：“……”

路識珺開車回到家中，將便利袋里的一袋冰啤逐罐放入冰箱，留了一罐，撥開易拉環(huán)，走到陽臺邊啜飲了起來。

手機振了一振，他解鎖開機，是郵箱發(fā)給自己的生日祝福郵件，隨手刪掉，又打開app，開了所有的燈和電視。他將手機扔到沙發(fā)上，銀灰色的機身沒入沙發(fā)松軟的毯子里沒發(fā)出一點聲響，人聲和音樂聲從客廳彌散到?jīng)鲲L習習的陽臺。

一年了，又是5月23日，像是站在浪潮奔涌的沙灘上，腳底的流沙匆匆逝去，自己卻依然停留在原點。

作者有話要說：

仿佛是一部都市瑪麗蘇的開篇，好吧事實并非如此。

第2章第二章

分明看到一點光，在磚瓦碎屑中卻無法觸摸到，像是一個間歇作用的電極在自己的視網(wǎng)膜上噬咬，就算閉上眼睛也能被灼傷。渾身密密麻麻的疼痛有如砭骨，仿佛聽到水滴聲，又懷疑是自己的血流，和著冷汗把皮膚浸yin成干硬的皮革，全身都在萎縮，只剩下一顆心徒勞地跳動。

這之后究竟是無盡的長夜，還是踽踽獨行的一小段山洞？

“?！?/br>
路識珺從黑暗中掙扎醒來，發(fā)現(xiàn)房間中四垂的窗簾透著曙光，一身的冷汗粘在頭背上，這是三年來頭一次回憶起廢墟中的場景，才發(fā)覺自己終究是會覺得疼的。

梁婧頭一次感受到了坐擁整間辦公室的唯我獨尊，卻沒有心情在同事們來之前發(fā)表權御天下的華章頌詞。她捏著手機，幾次刪改之下，終于將消息發(fā)了出去：“鐘沭黎，昨天下班去你打印店的時候，我把寫了一半的策劃稿子落那了，你能幫我收起來嗎，我中午過去取?！?/br>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我過會把稿子給你送過來?！?/br>
梁婧松了一口氣，說不清什么情緒，拍拍臉頰安慰自己，氣勢上總算沒有頹，鼓勵自己繼續(xù)整理業(yè)務部提供的客戶數(shù)據(jù)。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