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奈得很。

    圣人有云：男女七歲不同席。眼前兩個小娃娃都沒到年紀(jì)呢。說了只怕他們也不明白。

    他草草訓(xùn)斥了幾句收場，趁著天黑掩護，把兩截梯搭好，送陸泓上了院墻。

    “入夜了，陸六公子一個人回去妥當(dāng)么？”秦英有些擔(dān)心，“國公府內(nèi)院眾多，你一個娃娃趁夜亂走，萬一迷了方向……”

    陸泓坐在墻頭，沖著院墻下站著的兄妹倆一笑，露出了右邊嘴角淺淺的笑渦。

    “沒事。我住得近?！?/br>
    他伸出右手三指，比劃了一個軍中常見的必勝姿勢，跳過圍墻不見了。

    ……

    秦嫣被關(guān)在院子里‘修身養(yǎng)性’，無聊得快發(fā)瘋，天天數(shù)著手指等下個休沐日。

    官署休沐十日一次。十天后，大哥的親隨小廝沉墨果然早早過來，如約接了她去大哥的院子讀書。

    陸泓卻又沒有來。

    秦嫣在大哥的書房里邊寫大字邊等，等到中午時分，秦英見她坐立不安，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出去幫她查探情況了。

    去西南角圍墻處里里外外查探了一番，詫異地回來說，“確實不在?；蛟S是四殿下把他留在宮里了，沒回家？皇子在休沐日里留伴讀陪伴玩耍一日，也是常見的事?！?/br>
    秦嫣悶悶地哦了一聲，低頭練字。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是關(guān)在籠子里的幼獸，雖然不愁吃喝，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但整日里沒精打采的，動彈的興致都沒了。

    大哥每天都過來小妹的院子，看了幾天，看不下去了，勸了兩回母親。

    秦夫人想起這幫無法無天的小崽子們跑到天子腳下的翰林院闖門，朝野都傳遍了。若不是年紀(jì)太小，只怕連秦相這個做爹的都會被御史們上折子彈劾。

    越想越怕，心有余悸，她這次下定決心不松口，放話出去，要小丫頭‘修身養(yǎng)性’整個月。

    大哥勸不動，輪到二哥出場了。

    秦茭做事向來不走尋常路，他不去勸母親，來勸小妹了。

    “你傻呀。”

    秦茭舒舒服服坐在院子里的湘妃竹椅上，用竹簽兒扎著時令新鮮的木瓜果盤，一邊吃一邊對小妹說：

    “看你整天屁事沒有還能活蹦亂跳地抱怨，娘心里有氣，當(dāng)然不會放你出去了。想要提前解了禁足，你得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來，生病??！越重越好！病得娘心疼了，抱著你喊心肝寶貝兒不撒手，嘿嘿，放你出院子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br>
    秦嫣當(dāng)時就被二哥的腦回路震驚了。

    她思考了片刻，覺得是個絕世好主意，一拍手，感動地說，“太陽今天從西邊出來了！狗嘴里居然吐出了象牙！”

    秦茭對著果盤吃得頭也不抬，嗤笑說，“罵誰都好，別罵你親哥。我是狗，那你是啥？狗meimei?！?/br>
    秦嫣抄起剩下來的半個木瓜，連皮帶瓤糊她二哥臉上了。

    人被她趕跑了，但是制定下來的方針可用，當(dāng)天晚上就開始執(zhí)行。

    秦嫣當(dāng)晚沐浴的時候，先是磨磨唧唧半天不進屋，又找了個嘴饞的借口支走了奶娘，叫她去小廚房做一道頗費時間的宵夜甜點。

    沒了奶娘，剩下魏紫和姚黃兩個大丫頭好應(yīng)付多了。

    兩人被她趕出了門外，隔著門問了幾次‘大姑娘要不要加水’，她都喊‘太熱，不用！’

    趁著屋里沒人，秦嫣把她二哥留下的小冰匣從床底下拖出來。

    這是富貴子弟們專門用來夏日儲冰的小玩意兒，夾層里放了芒硝，冰窖里盛出來的冰塊，敲碎了裝在冰匣里隨身攜帶，可以放整天不化。

    想想看解除禁足的好處，秦嫣一狠心，把整盒碎冰全倒進了沐浴的木桶里。

    四月末的天氣本身倒不怎么冷。但光溜溜地泡在漂浮著碎冰的木桶里……還是兩輩子的第一次人生體驗。

    春日夜晚冰水澡的滋味，那叫個酸爽。

    等到奶娘做好了大姑娘欽點的芋泥夜宵，端著回來院子，發(fā)現(xiàn)魏紫和姚黃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頭都被趕到門外候著，大姑娘居然還沒洗出來。

    她當(dāng)時就感覺不對，沖進了屋子查看，發(fā)現(xiàn)秦嫣在浴桶里泡著睡著了。

    用手試著撥了撥水，咄咄怪事，居然冷得像大冬天凍了整夜的冰渣子水，涼得她一個哆嗦。

    奶娘大驚失色，疑心是小孩子身上火氣不夠旺，屋子太大，屋里人氣太少，大晚上的沖撞了哪處陰氣盛的邪祟。她不敢聲張，急忙用大毛毯把人撈出來裹住，慌忙塞被子里去。

    秦嫣閉上眼裝睡，心里得意萬分，就這樣還不生病？她老娘還不心疼？

    她的禁閉日子就要結(jié)束嘍！

    ……

    她小看自己的身體了。

    秦嫣從小就知道，自己穿過來的這具身子不好，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弱疾。不能劇烈跑動，不能心情激動，否則就會胸悶，氣喘，眼前發(fā)黑。

    她一直以為是先天性心臟供血不足之類的毛病，隨著年紀(jì)長大慢慢會好轉(zhuǎn)。

    沒想到，泡個冰水澡，差點送掉了半條小命。

    秦大姑娘半夜發(fā)了高熱，驚厥抽搐。

    消息傳到了正院，把滿院子的人都嚇起來了。

    秦夫人果然連夜趕過來秦嫣的小院，來得太急，只匆匆披了件單衣，頭發(fā)也沒來得及梳，披頭散發(fā)的就沖過來了。摟著秦嫣發(fā)熱的軟綿綿小身子喊心肝寶貝兒，一邊喊一邊哭，懊悔自己對小女兒太狠心。

    撕心裂肺的哭聲中，秦嫣果然被當(dāng)場解了禁。

    但看她老娘哭成這慘樣子，她心里卻不怎么開心。

    秦嫣燒得迷迷糊糊的，伸手勾住了秦夫人的腰，把滾熱的臉頰貼在她娘親的胸前，聽著劇烈的心跳，心里想，修身養(yǎng)性就修身養(yǎng)性吧，不就是關(guān)一個月嗎，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故意生病的破事兒再也不做了。

    ——當(dāng)然，短短幾天后，嘗到了甜頭的她想法又變了。

    還是生病好啊！

    生病過的是神仙日子啊！

    秦夫人把她接去正院親自照顧起居，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零嘴兒細(xì)點一盤盤地在床邊放著，也沒人念叨她‘不許把糕點碎屑散在床上’。

    最妙的是，不用每天寫五十張大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