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幾個朝臣是知道的，可不知為何他們都保持了沉默。想來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性命犧牲了楚夏邑和孟且吧?！彼壑橐晦D(zhuǎn)，開口問道：“主上，您當(dāng)真要救孟且，不如借他人之口說出真相，煽動民眾打進大瑤宮，怎么樣？”

    我笑了笑：“真是天真，你以為普通百姓會為了這種事豁出性命么？”

    誰篡權(quán)，誰奪位，陰謀詭計，王朝興衰，百姓們其實從來不在乎。只有活不下去時，他們才會拿起兵器保護自己，但這并非因為這些民眾有多么愚昧，不過是因為他們的要求太低，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足夠他們歡欣鼓舞。與高高在上的皇族不同，對百姓來說，往往活著就已竭盡全力，哪有閑暇去關(guān)注其他？

    采鳥嘆了口氣：“那您說怎么辦？我是不會因為一個人族，便去和雷神玄囂硬碰硬的?！?/br>
    我挑眉：“我并不準(zhǔn)備救出孟且?！?/br>
    采鳥瞪大眼睛，張目結(jié)舌道：“那十天之后怎么辦，孟且發(fā)現(xiàn)自己被忽悠了，肯定要吹枕頭風(fēng)，到時候……”☉全☉本☉小☉說☉下☉載☉由☉甜夢網(wǎng)☉網(wǎng)☉絡(luò)☉社☉區(qū)☉提☉供☉

    “不錯?！蔽业卣f道：“所以我要殺了孟且?！?/br>
    孟且不死，玄囂就絕無可能騰出手來做其他的事。

    局已經(jīng)布好。此前我一直在窮桑城里閑逛，卻將浮游留在了那里。所有的安排全通過浮游去做，屆時再將所有污水都潑到他的身上，告訴玄囂，浮游其實是常羲派來安插在我身邊的刺客，禍水東引，既能不費吹灰之力除掉來歷不明的浮游，又能順便促成玄囂與我的結(jié)盟，正是一舉兩得。

    采鳥不能置信地看了我一會，隨即疑惑道：“萬一浮游告密，怎么辦？”

    “我自有辦法得知他的動向?！蔽宜菩Ψ切Φ鼗卮穑骸昂螞r他只以為我要救孟且，知道我真實目的的人，此時只有你一個?！?/br>
    采鳥笑得勉強：“承蒙主上厚愛，所以我得多干活是吧?！彼J(rèn)命地擺了擺手：“那您自己小心，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其他的消息沒有，過幾日再來與您碰頭?！?/br>
    我頜首，看采鳥踏著大片柔軟的青草離開。

    帝晨想做一些好事，偏偏卻是個好人，所以死了。既然此路不通，我便只有用自己的辦法。我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后悔，因為即使再來一次，我也依舊會如此選擇。實在是有些人，有些事，看清了，也就看輕了。

    春草萋萋，月上中天。

    我松開緊握的左手，那里是一張不起眼的小紙片，剛剛從采鳥身上取下，如今已經(jīng)變得漆黑。

    這種紙片，我在浮游身上放了一片，在采鳥身上也放了一片，一旦他們違背我事先設(shè)下的某個條件，紙片就會變色。

    這只是一個出于謹(jǐn)慎而長久養(yǎng)成的習(xí)慣，原本以為，唯有采鳥是無論如何不會背叛我的，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

    吾行太遠，孑然失其侶。

    天上地下，只剩我自己一人可信。

    ☆、第14章

    很多人只聽傳聞，便覺得我心思歹毒，工于心計，毫無人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專門干些草菅人命、慘絕人寰的惡事。

    傳聞不可盡信，因而我在此必須澄清一句：他們的想法——其實都是對的。

    因我自己就將背信棄義、陰謀詭計當(dāng)成吃飯喝水一般理所當(dāng)然的事，對于別人的背叛，感觸就十分有限。花了半天時間整理思緒，我已決定要利用一下這件事。

    采鳥與常羲的人見過面，并且隱瞞了這件事。他們談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既然還未有大軍殺到，便說明采鳥暫時沒有說出我的下落。若事情到此為止，我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可如果采鳥還有進一步的行動，那這便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四月春末，花晴簾影紅。

    我丟開酒壺，站起身來，看閣樓外薔薇花海，深深淺淺的紅色肆無忌憚地遮斷了我的視線。浮游隨意地倚在一根柱子旁坐著，懶懶地看著天空浮云飄過，像是只無聊地趴在陽光下，不時甩著尾巴的矯健豹子。

    這些天，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會面無表情、亦步亦趨地跟著，我說話他就靜靜地聽著，我吩咐他就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去做，只是永遠頂著一張十分礙眼的死人臉。

    雖然這人看上去著實沒有什么意思，但獨自在大白天喝悶酒便更加沒有意思。

    我側(cè)頭看了他一會，隨手將桌上的酒壺丟給他。浮游眼睛也不抬地伸手接住，白開水似得一連飲了幾大口，抹去嘴邊的酒沫子，惜字如金道：“謝孟鴻大人?！?/br>
    我重新拍開一壇子竹葉香，灌了一口坐到他的身邊，笑道：“你的酒量很好?！?/br>
    浮游抬頭看我，黑沉沉的一雙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身影：“我喝多少不會醉，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br>
    確有過浮游已死，魂魄作惡的流言，可若當(dāng)真如此，這青天白日之下的青年又是什么？

    我輕笑一聲，手指拂過酒壇外凹凸不平的紋路，語氣不明道：“哦？”

    浮游冷著一張臉，波瀾不驚地解釋，似乎口中談?wù)摰氖莿e人的事。

    “我因一點執(zhí)念，神思未散。當(dāng)日共工大人自覺天命已至，便索性以一身修為助我收攏魂魄，讓我能以此形態(tài)存在，不至灰飛煙滅。我前來侍奉你，也是因為共工大人最后的命令?！?/br>
    我慢悠悠道：“共工當(dāng)真大義?！?/br>
    心里卻想，不管浮游說得是真是假，都已沒有什么意義。

    我在一月前傳他以控魂之術(shù)，命他cao縱大太監(jiān)黃亮接近崇軍。

    因為孟且的請求，崇軍的眼睛得以在眼眶之中多保留了幾日。他被關(guān)在大瑤宮西側(cè)，飯食全由黃亮負(fù)責(zé)，至今仍然被瞞在鼓中，以為孟且已死，成天叫囂要報仇雪恨。

    但雖崇軍自覺身世悲慘，苦大仇深，可全家被屠一事，對周圍這個世界的影響，比對他自己的影響要小得多。人們頭一回聽到他的故事，時常會在背后搖頭晃腦地感慨幾聲，可時間久了，便只覺得日日聽崇軍鬼哭狼嚎委實困苦不堪，脾氣差的有時還會忍不住刺他幾句。

    這時太監(jiān)黃亮的存在就顯得難能可貴。

    崇軍若說，我已沒有一個家人；黃亮就道，我也生不出來兒子。

    崇軍若說，我臥薪嘗膽已十年；黃亮就道，我翹首以盼等您來。

    崇軍若說，我心存死志誓要報仇；黃亮就道，我鞍前馬后伴你左右。

    真是處境相似，和諧無比，相處愉快。很快處世未深的崇軍便相信了“朝中大臣對玄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