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一個壞人。

    無論怎樣，她都相信宋如柏還有最后的底線。

    “這些東西是當(dāng)年我爹還沒有回來時我積攢下來的產(chǎn)業(yè)。”見云舒沒有對自己露出任何異樣的眼光，甚至沒有對自己敬而遠(yuǎn)之，宋如柏緊繃的神經(jīng)全都緩和。他突然覺得，或許自己暴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也不會擔(dān)心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害怕自己，對自己的心機(jī)敬而遠(yuǎn)之，甚至不會厭惡自己那副沉默的面孔之下的所有的謀算。他無聲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水，緩和了干澀的喉嚨，對云舒聲音沙啞地說道，“當(dāng)年那男人去打仗，十多年沒有半點音訊。我娘留在京城老家，含辛茹苦地養(yǎng)育我，為他孝順我祖父祖母，為兩位老人家養(yǎng)老送終，日夜為我爹的家中cao心費(fèi)神，熬干了所有的心血。”

    他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冷意。

    顯然是想到當(dāng)年自己生母的辛苦。

    云舒感同身受，并不覺得他的樣子有什么不對。

    因為她也想到了小云的生母，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地為夫家cao心，最后一病不起，年紀(jì)輕輕就殺手人寰了。

    “你爹他……”

    “他在外頭打仗，一厘銀子都沒有往家里送過，一封家書也沒有給娘回過?？墒俏夷镒有奶鬯谕飧髮④姶蛘绦量?，處處體貼為他著想，覺得他不應(yīng)該為了家眷分神?！彼稳绨赝蝗秽托α艘宦暎鄣讕е鴰追直涞卣f道，“她把家里打理得不需要我爹cao半點心，我爹就在外頭打仗從來都不回來。我娘最后累得病倒在床上，我家里頭卻沒有半點銀子，連碗藥都沒有錢買來。我那時候還不到十歲，看著我娘病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就做了一些……”他頓了頓，對云舒說道，“我夾帶了私鹽。我年紀(jì)小，又能吃苦，因此賺了錢。只是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因此賺了一些銀子就回了家。只是與那些同伴的關(guān)系還在。”

    云舒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販賣私鹽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親娘都要死了，掉腦袋還算什么?。?/br>
    “你做得對?！彼嬲\地說道。

    如果說宋如柏坐困愁城，還循規(guī)蹈矩地看著親娘日漸病弱，那才是不應(yīng)該。

    宋如柏沉默了片刻，探身，抬手摸了摸云舒的發(fā)頂。

    “我只賺了那一筆。因為要給我娘買人參還有滋養(yǎng)的補(bǔ)品，只靠著我的力氣或者在山里打獵賺不到這些。更何況我那時候年紀(jì)小，雖然生得魁梧，可是到底稚嫩，也心里不安?！彼胶偷貙υ剖嬲f道，“我給我娘治病的那段時間，我爹突然回來了。他不僅回來了，還帶著那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生下的兒子。他們招搖地出現(xiàn)在我娘的病榻前。你知道我娘是什么滋味嗎？”

    她盼望了多年的丈夫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他的身邊卻有了另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

    宋如柏的眼底露出了冰冷的憎恨，對捂著嘴的云舒緩緩地說道，“我爹那時候就高升了。他已經(jīng)是沈大將軍身邊的偏將，雖然位置不高，也并不權(quán)重，可到底也是軍中武將，自然看不上家中的黃臉婆。他更喜歡的是美貌的女人，我娘早就不被他放在心上。當(dāng)年他回來的時候帶回許多的軍中的戰(zhàn)利品還有賞賜，家產(chǎn)豐厚，可以日后都過富庶的生活。既然他有錢，我就求他拿出錢來給我娘好好看病，把我娘的病養(yǎng)好了。可是他卻說，都已經(jīng)病成那樣，就算金山銀山地養(yǎng)著又有什么用?！?/br>
    “畜生?！痹剖嫱蝗徽f道。

    宋如柏笑了。

    “他的確是個畜生。我娘都沒有等到治病，看見他摟著那個女人恩恩愛愛就一口氣上不來去了。他把那女人扶正，就是我的那個繼母還有我的好弟弟。我心里恨他們恨不能叫他們?nèi)胰ニ?，可是我娘臨終前希望我好好地活著。”宋如柏見云舒眼底多了晶瑩的淚光，笑了笑，和聲說道，“你不要為我難過。我也不需要為了這些畜生害了我的前程。我也知道，無論他們怎么無恥，只要他還是我爹，只論孝道我都不能忤逆他，他卻盡可以來敗壞我。因此我裝傻充愣當(dāng)個悶頭做事一心吃虧的傻子，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過日子?？粗桥说靡庋笱蟮財募覙I(yè)。你看，時間久了，自然就傳出我很厚道，我爹和繼母刻薄的傳言……”

    這種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云舒想想宋如柏那樣艱難地生活，都覺得心里很難受。

    他一點都不覺得宋如柏心機(jī)深沉。

    相反，她覺得宋如柏很艱難。

    有那樣的爹，一個不好就會被人罵宋如柏不孝子。

    宋如柏如果有半點做得不到位，沒有人會說他爹做錯了多少，繼母做錯了多少，而是都會說宋如柏忤逆，不孝順。

    一個不孝順的人，是不可能在古代立足的。

    “他們自己也覺得自己的確刻薄，可是我那個沒有腦子的繼母還洋洋得意，覺得拿捏了我?！彼稳绨乩湫χf道，“不過他們的好日子沒過多久。我爹身上曾經(jīng)留下舊患，當(dāng)初我知道以后，就給他用了一些會叫傷患發(fā)作的刺激的東西。那種東西漫山遍野都是。我娘的娘家是山中獵戶，因此我也知道，天天上山給這對狗男女砍柴回家的時候就帶一些，丟到我爹吃飯的湯湯水水里，沒多久，他就也躺下了?！?/br>
    宋如柏頓了頓，抿了抿嘴角看著云舒。

    云舒聽得很用心，聽到這里，還對宋如柏點頭說道，“做得對。叫他也躺著好好受著這份病痛。也叫他嘗嘗滋味?！?/br>
    “你不會覺得我過于狠心？無論如何，那是我的親生父親。”

    “父不慈，子怎么孝??？而且他背叛你娘，令你娘抑郁而終，那和你的仇人還有什么兩樣。你還要對仇敵心慈手軟不成？”

    云舒覺得宋如柏做這些事并不算什么。

    難道還要把這種爹捧在頭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她覺得宋如柏這么做解氣極了。

    “可惜我從前與宋大哥你不認(rèn)識。不然早知道山上還有這種好東西，我也問你討要一些有用的，喂給我那沒良心的爹幾口就好了。”

    云舒深深地遺憾。

    她只可惜沒有早早地遇見宋如柏。

    不然，她非動手也毒死她那個無恥的爹不可。

    她還認(rèn)真地對宋如柏問道，“是什么樣的草藥嗎？給我描述描述，或許以后我也去挖點回來?！?/br>
    她的樣子很認(rèn)真，宋如柏卻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是云舒遇到宋如柏這么久，難得見他笑了這么多次的時候。

    “一會兒我畫給你?！彼稳绨仡D了頓，對云舒輕聲說道，“小云，你的這些話救了我。”

    (本章完)

    第258章  行裝

    云舒一愣，迎著宋如柏柔和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的話。

    宋如柏給他爹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