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在誰頭上，狗急跳墻，危險重重。況且秦王一碼事，辛炆如此膽大妄為，朝中只有太子罩得下他，如果真的正面和太子撞起來，大人，恐難相應(yīng)。謝凈生跟了柏九多少年，他對賀安常說得那句大人懂我，到現(xiàn)下便僅僅是自我安慰。柏九和太子，是最不易此刻正面的人。且不論兩人早年淵源，就是如今朝局也不合適，柏九被章太炎盯得緊，太子若也緊了絆子，想來柏九在朝中日子絕不會太輕松。

此事謝凈生開口有愧，沉默下去。

柏九狹眸微斂，道：“錦衣衛(wèi)近來如何?！?/br>
謝凈生一愣，道：“有大人在，一向甚穩(wěn)。”

“但你卻不大好?！卑鼐盘ы此澳阋褋y了方寸。”

謝凈生微震，心口一緊，竟率先想起的是昨夜夕陽中賀安常的笑臉。他目光忽然避開柏九，垂盯在自己手上，漸漸明了，卻又像是早就預(yù)料。他并非一時情熱才答允賀安常要查此案，但他無法說賀安常在其中不占重量。

沙冰在碗中清脆一晃，水簾濺打。

“他居京中。”柏九用木匙撥著冰，道：“后有賀家做倚，前有章太炎做屏。就是真的被太子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絕不會尸骨無存。你居外城，孑然一身。太子若要拿你，如碾螻蟻?！?/br>
“我明白。”

“你還要查?！?/br>
“查?！?/br>
木碗陡然重擱在案上，謝凈生后脊寒意猛躥。他胸口怦怦跳，掌心一片涼濕。卻聽柏九道：“太子在外久了，要參事，是得有人教他規(guī)矩。”

謝凈生倏地抬頭。

柏九靠在圍欄上神情松散，將攪得勻稱的冰沙碗貼在辛弈臉頰側(cè)，辛弈冰的一個激靈，惺忪睜眼。柏九道：“你倒是厲害，熱的里襯都濕了也舍不得醒?！?/br>
辛弈還沒清醒，只胡亂應(yīng)聲點(diǎn)頭，伸手摸到碗側(cè)，迷迷糊糊的笑了笑。

柏九伸指將辛弈臉頰邊微濕的發(fā)撥開，口中道：“你手握一方重土，就是大嵐的狼，學(xué)什么家犬忌憚?！彼M眸微側(cè)，盯著謝凈生，“你既存了心思，還怕他們什么。人人都道太子的好，我偏覺得他年輕得緊，做不得這個位置，也吃不下這紛亂的局。人都要講道理，他們既不懂，你便教教又何妨。咬不過還有賀安常，斗不過大不了收手回窩。京都如今不再是奉旨聽命的時候了，太子么，沒坐上位之前也不過就是圣上的兒子，你連圣上一個兒子都已經(jīng)摘了，還舍不得他另一個兒子？”

謝凈生面色震驚，卻明白了柏九的意思。大人不僅要拿秦王，還已經(jīng)要動太子了。這話驚世駭俗，卻委實讓人刺激的顫栗。

“老子都不在乎兒子。”柏九指尖描摹在辛弈眉間，道：“別人就更不會在乎他兒子了。要拿就拿干凈?！闭f著他唇笑微冷，“連關(guān)司也一并摘了吧。我看他老子在督察院忙于案牘，是忘了怎么教兒子。關(guān)司還年輕，得學(xué)規(guī)矩?！?/br>
辛弈才骨碌的爬起身，只聽著這關(guān)司的名字只覺得耳熟，卻想不起來是哪位。接了柏九的冰碗，對謝凈生道：“我還未謝過大人，前日的宮宴承蒙大人解圍?！?/br>
謝凈生還不知道他會說話呢，聽著這聲已經(jīng)神色如常，往后仰了仰身，不受他這謝禮。道：“世子爺可別客氣，咱們誰跟......咳，咱們一家人。”

辛弈只當(dāng)他客氣，酒窩旋了旋。頭發(fā)被睡得有些亂，發(fā)冠已經(jīng)歪了，辛弈渾然不知，神色正經(jīng)嚴(yán)肅道：“只是讓大人因何經(jīng)歷此案奔波，我多有慚愧。若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還望大人一定開口?！?/br>
心里念著豈敢豈敢，謝凈生低咳一聲，笑道：“世子爺說的是，若有需要，必定開口?！?/br>
辛弈含笑，柏九伸手給他扶正發(fā)冠，道：“快吃?！毙赁膽?yīng)了。

謝凈生向來有眼色，將扇子抽回手中，起身行禮告退。曲老外邊接著人往外去，辛弈放在嘴里的木匙才拿出來，眼看向柏九，道：“大人下次論事，還是不要在這易聽之處了?！?/br>
柏九見他認(rèn)真，只笑。

辛弈微惱，“如此大膽之言，若是旁人聽去如何是好？”

“聽去也無妨?！卑鼐盘纸庀滤鲆卜霾徽陌l(fā)冠，將他的發(fā)重新攏在手中捋順，還不忘低聲道：“坐好?！?/br>
辛弈老實的背對他坐好，猶自念著：“我不想這案子竟如此緊要，大人真的要動太子嗎？”柏九不回話，手指穿撫在他發(fā)間，讓辛弈心安不少。辛弈微思量，道：“不過大人說得對。老子都不在乎兒子，何指望別人在乎？這些年圣上親自抹掉的兒子不少，如今再看，也只剩那么幾個了。大人？”柏九還是不回話，辛弈頓了頓，躊躇喚道：“敬、敬淵?！?/br>
“想動他的人不是我。平王死后，皇帝只剩三個兒子，人人都想立從龍之功，可龍只須一條。”柏九為他插上發(fā)冠，卻不說，手滑到他肩頭，下巴壓在他發(fā)頂，微斂眸，道：“乏，靠一會兒。”

辛弈被他氣息包圍，耳尖燙，思維似乎都遲鈍了。想要推開，又舍不得。柏九待他好，他卻不知到底該是哪種好。柏九待他親昵，他也不知原出為何。正想嘆息，身后人忽壓在他背上，手臂滑到他腰間，下巴也滑到他肩頭，竟將他從后環(huán)抱進(jìn)懷里。辛弈臉紅，有些掙扎和驚異。柏九胸口震動，貼在他背上感覺清晰。

“乏。”柏九在他耳邊低聲。

辛弈被他近的快要冒煙，道：“那就回屋?！?/br>
柏九手臂緊了緊，就在辛弈以為他不松手時陡然松開手臂，靠回圍欄，仰頭在欄側(cè)，當(dāng)真一副困乏的模樣。兩人之間黏稠的氣氛讓人酥麻，辛弈只覺兩人越來越不同尋常，卻不知該如何提起。

柏九襟口有些亂，他在府中從來都不會好好穿正衣衫。濃麗的眉目讓閑散也渡了輝，他道：“下月中秋，北陽會來人見你。”辛弈手里的冰攪了攪，柏九道：“不想見？”

辛弈嗯了一聲。

“盯著碗也無用，看我。”辛弈塞了口沙冰，難得的沒理他。柏九笑出聲，伸手彈了辛弈額前，道：“說話?！?/br>
“不想見。”辛弈停了手，嘆息道：“卻得見?！?/br>
“他們倒惦記的清楚?！卑鼐趴茨巧潮帜米∷氖?，舀了一木匙送進(jìn)自己口中。辛弈看著那木匙將沒入他口中，急道：“大人，這匙我才吃過。”

柏九像是沒聽見，一口咬了。辛弈喉間一動，這匙上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口水了。他臉又紅，偏柏九正經(jīng)的很，還道：“中秋在家里過?！?/br>
辛弈這會覺得在天上過也不關(guān)自己事兒，這沙冰還有小半碗，他是放下還是繼續(xù)，這是個大問題。

“過么？”柏九問他，他只記得點(diǎn)頭了。柏九頓了頓，又問：“不吃了嗎?！彼麛嚵藬嚕艘淮罂?，許是神色太兇狠，柏九笑不停，道：“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