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衍風(fēng)出聲喚她：“唐姑娘?！?/br>
    “嗯？”

    唐依回首，迎上去，“折枝君，您怎么來了？”

    相比初見，寧衍風(fēng)的頭發(fā)以發(fā)帶簡單束起，多了幾分清爽的神采奕奕。

    唐依記著他看不見，有心想要照料，但兩人不熟，做什么都似乎有些唐突。

    唐依靠近了，卻不知道怎么是好。

    “唐姑娘不必在意我。”

    寧衍風(fēng)察覺到她的靠近與遲疑，明白她的猶豫為何，出聲安撫道，“我雖不能清楚視物，還是能看見輪廓，也有一定修為在身，你自如待我就好。”

    “是。”

    唐依其實不太知道該怎么和折枝君這樣……柔和得過分的人打交道，說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确剑埔郎踔劣X得，折枝君此人的柔軟已經(jīng)達到了讓她不敢大聲說話的地步，生怕不小心驚擾了什么、碰碎了什么。

    “折枝君要進來坐坐嗎？”

    “我說兩句話就走，你舟車勞頓，今日也需早些歇息。”寧衍風(fēng)吐字清晰偏低，聲線非常特別，很難形容具體是哪一類，聽著很舒服，“我姓寧，名衍風(fēng)，唐姑娘不必過于客氣地稱呼我?！?/br>
    唐依有來有往：“我姓唐，單名依?！?/br>
    寧衍風(fēng)微笑，繼續(xù)道：“方才我與師叔商定，卻沒有確切對你說明，是我疏忽?，F(xiàn)在……你是掌門的弟子，但平時教你的是我，你可能夠接受？”

    唐依愣了一下，點頭：“能接受?！?/br>
    這下輪到寧衍風(fēng)失語：“……你答應(yīng)得這么快？”

    彷佛為她的草率感到擔(dān)憂，寧衍風(fēng)的口吻帶著點小心的試探與勸慰。

    “嗯！我覺得挺好的?！?/br>
    唐依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她壓根沒有多想，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只是外門弟子，現(xiàn)在能做內(nèi)門弟子，而且還是一位與她劍意難得契合、幾乎獨一無二的師父，已經(jīng)是很好運了。

    至于成為掌門的徒弟，她全程都云里霧里，只知道上元真人肯定是不會害她，并且在用心為她著想，所以才一直聽話照辦。

    直白地說，折枝君教她，唐依就挺滿足了。

    寧衍風(fēng)動了動唇，最終，輕輕地笑：“我知曉了。”

    唐依見他事情大概說完了，逮著機會就開始求學(xué)：“折枝君，我想請問一件事，上元真人先前要求我自如地掌控劍身，我現(xiàn)在差不多能夠做到，但我總覺得差點什么……”

    至于差的到底是什么，她說不上來。

    “你把劍拿出來。”

    唐依拿出劍，沒有刻意去運用靈力，這把劍的劍身軟趴趴地在空中上下晃蕩。

    寧衍風(fēng)伸手，兩指準(zhǔn)確地捏住靠近劍尖的部分，他動作放得很慢，并且十分輕盈。

    唐依就那么眼睜睜、毫無防備地看著他將劍身掰成一個曲形，然后，猝然松手。

    “——??！”

    被壓制過度的劍尖憑著慣性反彈，不斷逼近唐依的臉部，將要撞上時，唐依往后一退，寧衍風(fēng)更早一步，伸手控住了劍身。

    唐依措手不及，耳邊是寧衍風(fēng)溫潤的嗓音：“即便這把劍再軟，它好歹已經(jīng)成型，有自己的一份力量。”

    說了這么一句，他就不說了。

    唐依有點著急地問：“所以我的問題是？”

    寧衍風(fēng)含笑道：“所以，你的問題是？”

    唐依：“……”

    原來，折枝君教人的流派是參悟流嗎？

    由于這種劍意的特殊，寧衍風(fēng)許多年前連引路人都沒有，聽多看多反而心神雜亂，不知何種才能適合自己，最終還是自行領(lǐng)悟，問心求道才順利走了下去。

    對上折枝君和煦的目光，唐依完全沒有被老師逼問到眼前的緊張感，整個人都好了，小腦瓜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

    “是……過猶不及？”

    寧衍風(fēng)笑開，他笑起來很容易讓人想起春日正盛的花朵，還是沐浴著燦爛陽光的那種：“正是。你專注掌握劍身，過于執(zhí)著一點，反而忘記了劍本身的那點力量，兩者相沖，你才會有不對勁的感覺。劍是你的另一只手，永遠不要站在對立面去握劍?！?/br>
    唐依莫名有了一種成就感，振奮無比：“是！”

    寧衍風(fēng)道：“你再舞劍試試?！?/br>
    唐依照做，招式是今天演練過的那套。

    立即明白不代表能立即投入實戰(zhàn)，唐依有意控制，仍然不能盡善盡美。

    劍畢。

    寧衍風(fēng)道：“三處不暢，皆是劍鋒轉(zhuǎn)折時，你每次都能及時調(diào)整，稍作練習(xí)就好了。”

    他看不見，卻一語中的。

    唐依恭敬地欠身鞠躬道：“多謝折枝君教導(dǎo)?！?/br>
    “不必如此拘謹?！?/br>
    寧衍風(fēng)慢條斯理地說，“你若愿意，叫我一聲師兄便是?！?/br>
    唐依脆生生地喊：“師兄！”

    寧衍風(fēng)笑得眼睛都瞇起來，比平時一貫的微笑更外露情緒，顯而易見的感到高興：“明日你還有大課，結(jié)束后來聽風(fēng)殿找我，今日早些休息?！?/br>
    他毫無震懾力地溫吞道：“做好準(zhǔn)備，我很嚴(yán)厲?！?/br>
    -

    寧衍風(fēng)往踏月閣走。

    路上景致應(yīng)當(dāng)不錯，他聞到了草木花香，沒有動用靈力，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洛蘊從天而降，站在他的去路上：“衍風(fēng)。”

    “師父。”

    寧衍風(fēng)行禮，垂首拱手，“弟子正要去找您。”

    洛蘊上下看了他一圈，也不廢話，直擊重心地問：“唐依如何？”

    寧衍風(fēng)對自家?guī)煾傅男愿袷至私?，毫不拖沓地答：“很好?！?/br>
    洛蘊：“如何好？”

    寧衍風(fēng)頓了一下：“總之……很好?！?/br>
    “……”

    “……”

    兩人相顧無言。

    若有人在此地，大約要以為是什么敵對在角力，絕非是一對關(guān)系頗好的師徒。

    寧衍風(fēng)只好挑些實際例子：“方才，我問她，雖然作為師父的徒弟，卻是由我教，可能接受？她一口答應(yīng)，毫不猶豫?！?/br>
    收徒這遭曲折彎繞，很有幾分陰差陽錯的感覺，又因為唐依與祁沉星的關(guān)系似乎還未定性，總不能擺到臺面上來說——至少在這兩位新弟子面前，是沒有言明的。

    即是不知道內(nèi)情，單純來看這件事：分明拜了掌門人為師，卻要被師兄教……大多數(shù)人都不怎么能接受。

    唐依卻很快答應(yīng)了。

    寧衍風(fēng)總結(jié)道：

    “唐姑娘……不，師妹她，是個不知道爭、給什么就抓住什么，頗為知足常樂的人。”

    洛蘊：“嗯?！?/br>
    他問：“你找我是為了這個？”

    寧衍風(fēng)：“是?！?/br>
    “噢?！?/br>
    洛蘊拋了一瓶藥到寧衍風(fēng)懷里，轉(zhuǎn)身走了。

    寧衍風(fēng)一聲“多謝師父”散在空中，洛蘊已經(jīng)不在原地。

    洛蘊往唐依的住處走去。

    他本來是沒這個打算的，但寧衍風(fēng)的話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