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不曉得。”

    蕭青昱頓了頓，讓人在廚房里又熱了些飯菜，踩著月光循著祠堂的路而去。

    于是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蕭青昱端著熱好的飯菜, 緩步來到蕭歟身旁，見他微闔著眼跪在蒲團(tuán)之上，心中訝了一訝。

    “兄長，”小公子抿了抿嘴唇，聲音尚還有些稚嫩，“您吃晚飯了嗎？”

    聞聲，紫袍男子將眼抬了抬，偏過頭去，一眼便看見對(duì)方正端著飯菜，緊張兮兮地瞧著自己。

    一股暖流兀地涌上心頭，讓蕭歟不禁將眸光放緩了許多，“我不餓，你將這些撤了罷?！?/br>
    二人雖為兄弟，可身份差距在明面兒上擺著，加之蕭歟經(jīng)常忙于政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生分許多。

    蕭青昱抓著盤子的手緊了緊，低低一聲：“嗯?！?/br>
    許是感受到了氣氛的沉悶，蕭歟又偏過頭來，“是誰讓你來的？”

    蕭青昱微垂著一雙眼，沒有吭聲。

    見他沒有應(yīng)聲，蕭歟也不惱，靜默片刻后，又突然問道：“你的書，讀得如何了？”

    少年的面色突然一窘。

    借著燈火，對(duì)方的情態(tài)很清楚地落入到了蕭歟的眼底。后者打量了前者一眼，眼神淡淡，言語也是淡淡：“怎么了，遇見不解之事了么？”

    小公子慌忙搖頭，“沒有?！?/br>
    末了，又將唇瓣一抿，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什么不解之事?！?/br>
    蕭歟輕輕挑了挑眉。

    “就是……”

    少年一頓，“就是有些煩心，讀不進(jìn)去書?！?/br>
    “兄長，”蕭青昱突然抬起頭來，瞧向身側(cè)比自己高大些許的男人，眼中多了許多信任，“您說，讀書是為了什么？”

    蕭歟未料到他會(huì)如此發(fā)問，卻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答：“考取功名?！?/br>
    “那，”對(duì)方又接著問到，“考取功名又是為了什么呢？”

    “入朝為官，報(bào)效國家。”

    “可......”

    蕭青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可青昱心之所往，并非功名利祿?！?/br>
    “我只想娶上官姑娘為妻?！?/br>
    小小少年突然抬頭，望著一側(cè)暗紫色衣袍男子，“兄長，我讀書，只是想娶上官四姑娘?！?/br>
    “您......會(huì)不會(huì)覺得我很沒有出息？”

    “可我就是喜歡她?！?/br>
    蕭歟一默。

    堂前的燈盞又暗了幾許，被過戶夜風(fēng)一吹，飄蕩恍惚。風(fēng)中夾雜著些許黏膩感，撲于男子的面頰，讓他松了松手，驚覺手心里竟?jié)B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須臾，蕭青昱聽見身側(cè)之人突然問道：“喜歡一個(gè)人，是什么感覺？”

    小公子一愣。

    他偏過頭去，恰見身側(cè)的兄長也將臉轉(zhuǎn)了過來。紫衣之人背著光，恰巧將一束昏黃的燈火擋了去，黝黑的夜色里，他的一雙眸更是幽深莫測。

    他不知道兄長為何會(huì)突然如此發(fā)問，只得如實(shí)答道：“我喜歡她，想對(duì)她好。見不得她受欺負(fù)，見不得她落淚，見不得她受一丁點(diǎn)兒委屈。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要想辦法送到她面前。京城里新出的胭脂與衣裳，她一樣都不能少，東南城角鄒記桃花鋪?zhàn)永镄鲁隽颂一炁c方糕，下一刻我要把他們?nèi)紨[在上官姑娘面前?！?/br>
    “我不求什么功名，也不想什么富貴榮華，我只想要上官姑娘，我想一輩子對(duì)她好?！?/br>
    “看她開心、平安、如意?！?/br>
    “我......”

    小公子抿了抿唇，頓了少時(shí)，終于青澀但又鄭重其事道：“我想娶她，把她風(fēng)光風(fēng)光的娶回蕭家。”

    “讓她做我的妻。”

    最后一句話，他咬得極重，幾乎是一字一字將其吐出。蕭歟微微皺眉，只覺有什么東西猛烈地撞入了他的胸口，敲打得他心跳加速，思緒也開始紊亂起來。

    “......兄長？”

    言畢，蕭青昱便跪在一旁安靜地等候著身側(cè)之人的發(fā)落，候了許久，卻不見蕭歟吱聲。

    輕輕一喚，男子抬起頭來，“你走罷，回去歇息，我下午在東宮吃過飯了?！?/br>
    小公子又是一愣，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兄、兄長，您不訓(xùn)斥我？”

    “為何訓(xùn)斥，有何訓(xùn)斥，”蕭歟緩緩笑開，“快去歇息罷，明日還要晨起念書，若是未能考取功名，拿什么求娶上官姑娘？”

    蕭青昱微驚，忙不迭地從蒲團(tuán)上爬起，想了想，又連連朝蕭歟拜了拜。少年生得孱弱，宛如一根青白的蔥，舉手投足間，也帶了幾分書生氣。

    “那......愚弟也愿兄長早日迎娶華家二小姐，風(fēng)調(diào)雨順，琴瑟和鳴。”

    言罷，不等蕭歟反應(yīng)，他連忙將先前端來的盤子抬起，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蕭歟雙腿微曲，跪坐于蒲團(tuán)之上，瞧著堂上肅穆的靈牌，忽而一笑。

    ......

    文暄二十三年，八月初八，風(fēng)雨交加。

    窗戶還未掩實(shí)，風(fēng)攜著雨絲由窗隙灌入室中，染濕了桌上的卷宗。

    卷宗旁，安然躺著一份加急的奏報(bào)。

    桌上燈盞未歇，男子只身坐于桌前，也顧不得被水潤濕的卷軸，兩眼緊緊瞧著奏報(bào)。

    濱西發(fā)了大水。

    百年難得一遇的洪災(zāi)。

    他盯著奏報(bào)上的數(shù)字——一點(diǎn)一滴，皆是由條條人命堆積起來的。當(dāng)?shù)丶Z、財(cái)損失不計(jì)其數(shù)，百姓被迫背井離鄉(xiāng)。

    蕭歟垂眼，思量起兩日前早朝時(shí)的情形來。

    譚御史連同數(shù)位官員請(qǐng)示圣上撥款捐災(zāi)。圣上以建朝天圣臺(tái)為由，所撥之額寥寥無幾，根本無法解決燃眉之急。

    譚楷文欲與陛下盤旋，惹得龍顏大怒，一襲皇袍，甩袖艴然而去。

    蕭歟暗暗嘆息。

    他抬了抬眼，望了一眼天色，密云烏壓壓的，竟叫人一時(shí)分不清這是正午或是傍晚。

    “無水，”他低低一聲，“備馬?！?/br>
    “備馬？”無水驚訝地跑入殿來，“主子，外邊雨這么大，您這是要去哪兒？”

    蕭歟從屏風(fēng)之上取來外衣，一顆顆將襟前的扣子系好，一展衣袖，從無水手中接過傘來。

    他撐起傘，身后墨發(fā)如瀑瀉下。男子稍一抬足，緩步踏入一襲雨簾之中。

    “去東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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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6章

    京城有許久都沒有下過這般大的雨。

    蕭歟坐在馬車?yán)? 將衣袖上不小心沾染上的水珠拂去。聽著車外滴滴答答的雨聲敲打在石階之上，宛如敲打在他的心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