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功體削弱了如此之多——這是他中了妖蠱歸心的緣故？”

萬塵書正欲點頭，心思一轉(zhuǎn)又忽覺不對，上前一步問道：“你怎么知道？”

“是你那個小師弟葉嵐淵告訴我的?！背骑L(fēng)答道，“他說你回來繼承五仙教潛心鉆研多年，為的就是解他身上的歸心子蠱——當(dāng)真是好一片癡心。”

“你……一把年紀(jì)還如此拈酸，成的什么體統(tǒng)！”萬塵書被他說得尷尬無比，面上微熱卻又覺得老臉掛不住，只得再度背過身去。

楚云風(fēng)見狀卻不知為何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雙眉一揚幾乎就要大笑出聲，只覺二十年不曾如此開懷。他忽然想到他二人當(dāng)年若非總為無來明里暗里針鋒相對，以彼此的性格品貌，或許早以朋友論交，只是當(dāng)初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到如今半生已往，再見面才品出些微心有戚戚。

那邊萬塵書見他半晌沉默，一回頭卻見他眉開眼展，先是不解，轉(zhuǎn)而一想又似乎回過味來，當(dāng)下雙目微紅，只覺許多過往心結(jié)隨著心中一聲嘆息都不解自開了。

如此一來二人相談便順暢許多，楚云風(fēng)隨即又問了無來封體的情形，終于確定那降龍寺派出來的道空和尚正是無來無疑。

“看他面容形貌都有變化，年紀(jì)更似是停留在了二十年前，想來當(dāng)也是封體的緣故？”

萬塵書聞言頷首：“當(dāng)年黎笑生、醉中泉與我三人合力施為方才成功封住他四體，后來將他送回降龍寺，元道至尊卻堅持再將其心竅封堵。一來以他的悟性，若不封堵心竅，恐怕用不了許多年四體封印自解，到時一旦妖蠱發(fā)作，后果不堪設(shè)想；二來……元道至尊亦有私心?！?/br>
楚云風(fēng)聞言又再冷哼一聲，卻未開口，只抬眼看了萬塵書一眼，待其下文。萬塵書見狀便也不拐彎抹角，頷首道：“確是因為你——想當(dāng)年無來本是元道至尊最得意的弟子，至尊一向?qū)僖馑^承衣缽，本來他性好玩鬧但無傷大雅，卻不想竟為你屢屢犯戒，甚至不惜蓄發(fā)昭告天下，至尊對此一直耿耿于懷。況且當(dāng)時無來發(fā)狂自尋封體之舉，除卻那妖蠱之性，還有一半亦是為了你……”

“為了我？”楚云風(fēng)不解。

“不錯。”萬塵書說到這里稍作停頓，抬眼看了看楚云風(fēng)臉上傷疤，“你可記得當(dāng)日我失手毀你面容，你在昏厥之時正是倒在無來眼前？

“他當(dāng)時蠱毒發(fā)作，又為唐月樓重傷，正自神智不清，乍見此景便以為你死了。

“他是萬念俱灰，方才自尋封體之舉。”

十六萬蠱催心

楚云風(fēng)聞言只覺心中鈍痛，一時間多少過往席卷而來，壓得他難以呼吸。

他想起當(dāng)日自己在七星門外醒來，看見滿目血紅、遍地尸骸，卻不見無來身影，下意識的反應(yīng)亦是四下找尋。但他當(dāng)時并無尋見無來尸身，卻只見七星門四百八十一口全數(shù)喪生，心中憎恨之余，隱隱地卻又松了一口氣。到后來江湖傳聞邪僧亂世為七大掌門合力誅殺，他以為無來死了，甚至瘋過一陣，還是月影日日照料，直到有一日他突然聽見旁人不相干的一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的確，姐夫碎體而亡尚且讓他尋得數(shù)百尸塊，但無來之死卻僅有傳聞！

他于是突然就清醒了，雖然口口聲聲報仇雪恨，但其實他心里明白他更想見他一面。

他要親口問他許多事：七星門何罪滅門，唐月樓何罪致死，而他又是何罪為他所騙？！

但如今萬塵書一句話卻令得一切全又亂了，似乎原本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前因后果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心下不由一陣焦慮，暗道二十年前七星門中，他一場重傷昏迷究竟錯過了多少內(nèi)情？

楚云風(fēng)素來快人快語，心中既有疑問，便立時向萬塵書詢問究竟。

萬塵書起先十分猶豫，但一來心中壓抑多年，二來對楚云風(fēng)他總是心有愧疚，并且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在想，當(dāng)初若從一開始就將實情向楚云風(fēng)合盤托出，事情也就未免會落得那般田地，是以躊躇片刻之后終于還是說了。

楚云風(fēng)聽他緩緩道來，過程之中始終不發(fā)一語，只胸膛起伏愈漸激烈。末了待萬塵書陳清詳情陷入沉默，他忽而抬眼向他看去，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直將萬塵書刺得如坐針氈，只覺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受他目光凌遲之苦、頃刻之間已體無完膚。

“直至今日，我才終于明白你究竟為何脫袍掛劍、反出純陽！”楚云風(fēng)忽而大笑一陣，接著目光一厲又沉下臉來，好一番咬牙切齒道，“什么中州九門、人間正道，全不過是一通狗屁！”

萬塵書一時無言以對，但心中多年壓抑總算有所緩解，不由地長長舒出一口氣。

“如今事已至此，再多說已是無用，只是無來與唐小樓身上妖蠱卻是久留不得。”又一番沉默過后，他見楚云風(fēng)情緒稍緩，話題一轉(zhuǎn)道出這幾日以來一直盤踞心頭的疑慮，“你既已見過他，想必業(yè)已知曉降龍棍被盜一事——我此前一直想不通為何元道至尊竟會派他單獨出來查探此事，但昨日瑤蝎帶回的消息說乾鸞境元門開啟，我便有些明白了?！?/br>
“你是懷疑盜棍之人乃是我那僥幸不死的甥兒？”楚云風(fēng)聽他所言，自一團起伏紛亂的情緒之中緩緩抽出思緒，稍作思忖便已明白他的話所指何意。

“不錯?！比f塵書頷首道，“我在他十六歲時見過他一次，知道他對當(dāng)年之事雖然一知半解，卻記得無比清楚，并且始終耿耿于懷?！?/br>
“所以你認(rèn)為他是想尋無來報仇，但江湖傳聞邪僧已死，因此便借盜棍之舉一探真相；而元道至尊則是看破了他此舉意圖，是以派了無來前去查探，為的卻是一石二鳥，順便將當(dāng)年未盡之事做完？”

言罷見萬塵書抿口不語，面上表情卻是肯定，楚云風(fēng)又自轉(zhuǎn)念一想，而后雙目驀然一亮，道：“但倘若妖蠱歸心依舊無法可解，這一切便俱是徒勞——你苦心鉆研這么多年，想是已有收獲？”

萬塵書聞言略怔了一怔，而后緩緩頷首道：“我確是制得一蠱，或可解那妖蠱歸心……”

楚云風(fēng)見他面色遲疑、雙眉微蹙，心中便有七八分明了，近前一步問道：“你是尚無把握，還是對此解法另有顧忌？”

萬塵書抬眼注視他許久，終于還是長嘆一聲，道：“此蠱名為萬蠱催心，是要待他二人身上子母雙蠱彼此吸引并至發(fā)作之際方能將二蠱同時吞噬。而妖蠱歸心發(fā)作之時，中蠱之人六欲噴張、神志不清，若加之雙蠱相互吸引，則更是……我想你必不愿見此情形發(fā)生?！?/br>
楚云風(fēng)聞言雙目一垂，沉默片刻之后沉聲問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比f塵書搖頭，“唯一的辦法便是解蠱之人眼疾手快，在他二人蠱毒發(fā)作之初便將妖蠱解除，并且立刻將二人分置兩地，以武壓制，直至清醒……”

楚云風(fēng)在他說話之時緩緩向他身后踱步而去，直聽到此處方才驀然止步，卻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