襤褸，滿頭白發(fā)的老頭，也再不復(fù)年少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了。

他看著面前陰森可怖的樓閣，感受到里面蠢蠢欲動的氣息，笑了笑，終于支撐不住似地倒了下來。

樓內(nèi)蓄藏已久的惡鬼們見他倒了，便紛紛瘋狂地蜂擁而上，三兩下就將那具風(fēng)燭殘年的軀殼給蠶食殆盡了。

影片的畫面隨著莆吟風(fēng)的死亡，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片尾曲悠悠地響起，正是那紅樓上的歌伶吟的曲子。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看完電影后，陳樹關(guān)燈后迅速地爬進(jìn)了被窩，生怕晚一步就會被不知道藏在哪的妖魔鬼怪給拖進(jìn)床底似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

腦子卻還是不停地回想著劇中女鬼猙獰地追著莆吟風(fēng)的場景，仿佛那個被追的人是他自己似的。歌女那幽幽的聲音跟加了恐怖特效似的，在腦袋里不間斷回放著，直把他驚得冷汗直流。

咬著牙堅持了半晌，陳樹還是挫敗地起了身，將他書桌上的小臺燈給開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頓時溢滿了整個房間，顯得格外溫暖。

陳樹給自己泡了杯牛奶，又顛顛地爬回床上，反復(fù)輾轉(zhuǎn)著無法入眠的身子，暗嘆自己越老越?jīng)]用了。

自從上次薄林去上海拍綜藝之后，大小活動便接連不斷，這一算兩人得有近兩個月沒見過面了。

薄林偶爾有打電話回來，他便接著，但卻從來不敢打電話過去——即使他對薄林的想念已經(jīng)快到了致病的程度。

那日從梔子樓渾渾噩噩地回來之后，陳樹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以前的很多事，母親，葉一，老師。一些原以為早就遺忘的事，居然又頻頻在夢中出現(xiàn)了。

這些日子他做了許多夢，千奇百怪的、匪夷所思的，幾乎將他認(rèn)識的每一個人都夢了個遍了。

但薄林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夢里。

想著日有所思才能夜有所夢，感到挫敗的陳樹便開始每日偷偷翻看薄林這些年出演過的電影，無論是重量級主演，還是客串的小配角，陳樹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一遍。

越看越覺得當(dāng)年果斷拒絕掉薄林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情。

薄林的演技確實十分精湛，對待每一部戲的態(tài)度也是一視同仁的嚴(yán)謹(jǐn)。

即使他在十七歲時出演的那部中表現(xiàn)便十分出眾，但隨著時間的更迭，陳樹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這些年來演技上那些細(xì)微的進(jìn)步。盡管已有種種榮譽(yù)加身，他也從未放棄對演戲的更高追求。

因為害怕房間的寂靜，陳樹又爬起身，艱難地將手機(jī)打開，用網(wǎng)易云隨便找了個“入睡專場”的歌單，擱在床頭慢慢地放了起來。

第一首是首粵語歌。

陳樹聽不懂粵語，但他還是覺得那溫柔繾綣的女聲正訴說著某個故事，他雖然聽不懂，但還是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仿佛有人正陪著他聊天談心一般。

“我要走了。如果你記起來我是誰，我知道，你一定會很不舍得我，還會很想念我。”

“再見——”

“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陳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感覺忽然有人將那手機(jī)播放的音樂給關(guān)掉了，一陣清冷又熟悉的草木香落在了他的鼻尖。

潮濕的鳶尾氣息撲面而來。

陳樹鼻尖一酸，不敢睜眼，怕驚醒了這場來之不易的夢。

“怎么不說話，嗯？”

感覺到額頭被人印了個guntang的吻，近距離接觸的帶來的溫度格外真實，陳樹心中劇烈一跳。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

只見那夢中之人仍穿著一身正裝，像是從某場晚會后匆匆趕來似的，就連領(lǐng)帶都掛在頸上來不及卸。

淺棕色的琥珀瞳孔溫柔地注視著他，仿佛看著某件稀世的珍寶似的。

陳樹心中一酸，澀澀地道:“我看恐怖片，睡不著……”

他現(xiàn)在還處于不清醒狀態(tài)，覺得面前的人只是今晚的一場夢。

畢竟，那人怎么可能一聲不響地就回來了呢……

“既然怕看，為什么還要看？”那人柔聲問道。

“因為你有演啊——”

薄林看著因為沒睡醒而露出一種毫無防備的表情的陳樹，笑著逗弄他。

“那我演的你都有看嗎？”

“當(dāng)然都有啊?！标悩浯舸舻乜粗鴫糁械谋×郑闵岛鹾醯貙⒆约哼@些天里暗地里看的所有電影，一一細(xì)數(shù)給他聽。

薄林看著那人迷迷糊糊地掰著手指，算得振振有詞，心中越發(fā)覺得眼前之人可愛至極。

“好哇，你居然趁我不在偷偷看我演的電影?！?/br>
薄林翻了個身將陳樹給壓在身下，以一種極度親密的姿勢笑著磨蹭他的額頭，吐出的熱氣醺紅了陳樹的臉龐。

“居心何在？”

半夢半醒的陳樹被問呆了，沉吟了良久才張口:

“不……不能告訴你?！?/br>
“為什么不告訴我？”

“就……就是不能告訴你……唔……”

未說出口的話被柔軟的唇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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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f莊

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f莊

“我要走了。如果你記起來我是誰，我知道，你一定會很不舍得我，還會很想念我?！薄P(guān)淑怡

房間很安靜，天花板的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熒綠的指示燈因為運(yùn)作時間過長而轉(zhuǎn)成了紅色。

陳樹醒來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抱著他。

源源不斷的熱度隨著那人與他親密相抵的姿勢無間隙地傳了過來，將他的后背灼得guntang，熟悉的香氣幽幽地后方傳來，陳樹的身體猛地一僵。

身后那人好似還沒醒，毛茸茸的發(fā)梢垂在他的頸側(cè)，隨著均勻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微微起伏著。

陳樹愣了整整一分鐘，期間順便將他昨晚干得那些蠢事在腦海里快速地過了個遍。

“我看恐怖片，睡不著……”

“既然怕看，為什么還要看？”

“因為你有演啊——”

……

他霎時像被天雷擊中了一樣，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

雖然陳樹在薄林面前已經(jīng)沒有什么“長輩的尊嚴(yán)”可言了，但他明面上還是高冷地裝作對薄林的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的態(tài)度——包括他演的電影。

沒想到……

一想到薄林昨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陳樹便愈發(fā)覺得無地自容，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掀開被子，滿臉通紅地就想赤著腳往下逃。

不料那原本正沉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