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的走廊盡頭時，齊征南輕輕地道出了自己的感悟。

“不把對方放在第一位的感情，并不一定就是虛假的感情。被舍棄掉的，也未必都是毫無價值的東西?！?/br>
“……”宋隱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噤，突然意識到齊征南所指的并不僅僅是秘銀與沙弗萊之間的糾葛。

他伸出手去，與齊征南微涼的五指緊扣：“是啊…我想那一定是非常艱難，非常痛苦的抉擇。”

——

凌晨兩點。

深藏在老橡樹濃蔭里的豪宅，終于迎來了他醉醺醺的主人。

這或許是沙弗萊進入煉獄之后醉得最為厲害的一次，或許也會是最后一次。

即便步履已經(jīng)蹣跚，他卻依舊固執(zhí)地拒絕了一切的扶持與陪伴。

因為金錢和地位而聚攏在他身旁的人很多，然而此時此刻，他唯一想要的人，卻正在做著永遠離開的準(zhǔn)備。

老橡樹的根部從土壤里探出頭來，絆了他一個趔趄。身穿著高級西服的男人從未如此失態(tài)地跌倒在了滿是苔蘚的地上。

眼下正值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刻。除去遠處那所大宅里的燈光之外，偌大的橡樹林里再沒有任何一盞燈火。

黑暗、透不過氣來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動過來，仿佛要將男人徹底地吞沒。

男人并沒有重新起身，而是保持著坐姿，靜靜地感受著這種對他而言，或許不算陌生的感覺。

“怎么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沙弗萊。”

忽然間，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聲音，從一株老橡樹后面幽幽地傳來。

盡管依舊處于醉酒狀態(tài)，可沙弗萊幾乎立刻就辨別出了聲音的方向。

“你怎么進來的？出去！”他對著那個聲音下了逐客令。

“不要這么冷淡嘛?！?/br>
那個聲音依舊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是你的輔佐官放我進來的，忘了嗎？是你給了他自由裁定的權(quán)利。在他看來，我是你的朋友，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呢?！?/br>
“……很快就不是了?！?/br>
沙弗萊伸手揉著因為酒精而隱約脹痛的腦袋，逐漸恢復(fù)了往日的狀態(tài)，“你來干什么？”

“我聽說了，秘銀要走，所以特地來看看你?！?/br>
那個聲音似乎朝著他走近了幾步，緊接著發(fā)出了一聲虛偽的嘆息：“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沒有了人類的感情呢?！?/br>
“我自己也這么以為?！鄙掣トR冷笑了兩聲，反倒像是在自我嘲笑。

“你其實可以和他一起走?！蹦莻€聲音在他的身旁俯身蹲了下來，“你的金錢多到足夠結(jié)算你所在戰(zhàn)隊全部隊員的工分。想要離開煉獄不是問題。雖然走正常渠道沒辦法保留記憶，但是如果你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價格，我倒是很愿意幫你們將一兩件愛情的見證物帶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去?！?/br>
“我？回現(xiàn)實去？”

沙弗萊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這是我這輩子最不可能去做的事了。如果我想要回去，當(dāng)初就不可能來到煉獄?！?/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忽然變得猙獰：“那個世界……讓我惡心?！?/br>
他身邊的聲音嘆息：“哪怕是為了秘銀？”

“……他不會需要那個世界的我?！鄙掣トR緩慢但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連我都不需要我自己。”

“所以并不是他單方面放棄了你。而是你們互相放棄?！蹦莻€聲音一針見血，“很顯然，在你的心目中，對于秘銀的熱忱無法遮蓋你對于那個世界的厭惡。一切全都是你們自己的取舍和選擇，你更本沒有必要表現(xiàn)得好像又被命運給愚弄了一次?！?/br>
或許是被這樣的話戳中了痛點，醉酒中的沙弗萊又陡然憤慨起來。

“你懂什么……就算我跟著他一起回去，也阻止不了要發(fā)生的事！我雖然不知道西西弗斯又在搞什么名堂，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絕不會放過秘銀！”

“那就把秘銀綁住，囚禁起來。”那個聲音邪惡地慫恿著他，“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為了他好。你可以把他藏在我的大海里，和那些輔佐官在一起。只有你和我知道他的下落。從此往后，他只屬于你?！?/br>
這的確是個誘人的選擇，如同艷麗卻帶毒的花朵?；垡呀?jīng)滴落了到了唇邊，只要蠕動一下舌頭就能甘之如飴……

“我不能！”沙弗萊卻煩躁地擦去了嘴角的泥土，“他會恨我，而那種恨將會是無窮無盡、無藥可救的！”

那個聲音又問：“那么你愿意保護他么？哪怕用你在煉獄里所擁有的一切？”

似乎是意識到了包含在提問中的答案，沙弗萊皺著眉頭看向身旁的那個人影：“……你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那個人又往他的身旁湊了一湊：“雖然很遺憾，但這畢竟是我作為信使的義務(wù)和職責(zé)。我有一個口信是指明要傳達給你的。西西弗斯想要和你做一筆交易。愿意用包括秘銀在內(nèi)的他全家人的平安，來交換你所擁有的一樣?xùn)|西?！?/br>
“什么東西？”沙弗萊的綠眼睛亮了一亮，是希望，卻也是警惕。

“一件……會害你無法在煉獄里立足的東西。”

那個人影發(fā)出了一聲真心實意的嘆息：“你聽說過電車難題嗎？”

————

無論黑夜有多么漫長，白日終究還是會到來的。

秘銀要離開的消息，正在煉獄的社交論壇上不斷發(fā)酵。理解者有之，但是更多的仍然是各種驚愕的、擔(dān)憂的、乃至于焦慮的聲音。

人們瘋狂地給郁孤臺戰(zhàn)隊、乃至其他與秘銀有交集的高級執(zhí)行官發(fā)去消息，要求他們阻止秘銀離開煉獄。但是所有的消息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

大約是中午十二點左右，一封公開信被發(fā)布在了秘銀的個人社交賬號上。證實了自己即將離開煉獄的事，并簡單解釋了經(jīng)過原由。他感謝了家人一般的郁孤臺戰(zhàn)隊，感謝了朋友以及粉絲們一直以來的支持。表示去意已決，有緣再會。

“這么做真的好么？”真赭看著剛剛發(fā)送完消息的秘銀，“這下子全煉獄的人都知道你要走了，萬一之前別有用心的人并不知情呢？”

“我很抱歉。”宋隱再一次向為了自己的不經(jīng)大腦而向秘銀道歉，“都是我害得這件事走漏了出去。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笔笸靡琅f沮喪著，“都怪我的大嗓門兒！”

“不管你們的事。”秘銀倒是想得比他們都透徹，“郁孤臺一直都是焦點戰(zhàn)隊，你們以為我的個人主頁每天被點擊幾千次？一旦我退役，頁面就會自動注銷，你覺得能夠隱瞞多久？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別那么不開心，我又不是去機場?！?/br>
“不要胡思亂想了?！饼R征南也走了過來，摸摸鼠兔與閃蝶的腦袋，“說好了今天是歡送會，別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