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區(qū)別，就多了葉青梵的遺物而已。父母各自重組了家庭，也很久沒見過了。

北京的晚高峰照例堵，夜晚在堵車中漸漸降臨。天色一暗，這個大都市就顯現(xiàn)出和白晝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五光十色，群魔亂舞。

他打開本子，才發(fā)現(xiàn)忘了帶筆，好在車上有500色彩鉛，斑斑斕斕，每一支都有一個詩意的名字，色彩應有盡有，等了20個月才全部拿到手。

茫茫車流，華燈璀璨，空白的紙上很快多出一個陰森漂亮的小姑娘，坐在金色吊燈上，卻好似坐著冰涼墓碑。秦壽用“紅妝”給她的裙子著色，靚麗的色彩流動，被車燈映照著，近乎一團鮮血。

心臟無端疼痛起來，停息的車子終于開動，“紅妝”摔了出去。司機從后視鏡看到這一幕，忙道歉：“對不起，秦總?！?/br>
“和你沒關(guān)系?！彼粑悬c急促，按住跳動過快的心，若無其事道，“把車窗開一下，有點悶?！?/br>
“秦總……車窗已經(jīng)開了啊?！边@么明顯的事，秦壽都沒有注意到。

十月底的氣候還是很舒適的，清風徐徐，桂花飄香。“您是不是覺得熱？我把空調(diào)打開吧?！?/br>
秦壽閉上眼睛，調(diào)動精神力強壓下心臟的異樣，額頭沁出汗來，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大概因為是異能者，所以身體心理的病都能壓制住吧，反正也不嚴重，索性由它們?nèi)ァ?/br>
等到了目的地盛景俱樂部，一個個奇裝異服的客人從車上走下，秦壽恍然想起，今晚是萬圣節(jié)主題活動，策劃案還是他自己敲定的。

是不是該換藥了？記憶力越來越差。他心里嘀咕，迎面撞上了兩個熟人。洛屏和浮香，扮作里的艾莎和安娜，冰藍紗裙金發(fā)女王，紅藍洋裝褐發(fā)公主，御姐蘿莉，絕配。秦壽笑瞇瞇地同她們打招呼。

浮香：“不是萬圣節(jié)嗎？你穿西裝什么鬼！”

洛屏：“你是不是忘記了？”

確實忘了，但秦壽避重就輕：“VIP更衣室有很多衣服?！狈蘸苤艿?。

目送兩女孩子親親密密走過去，他懶懶散散地穿過熱鬧的大廳，推開更衣室的門，驚飛了一對野鴛鴦。＜(。_。)＞

隨手找來巫師袍和黑斗篷換上，一出門又看見惡魔裝遲翰在撩天使裝蘇凜，他靠在墻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再一次體會到，這世界對單身狗深深的惡意。

“你這個東道主，怎么不下去接.客？”遲翰一邊隨口問，一邊對幻術(shù)進行著微調(diào)，蘇凜對秦壽點點頭，背后兩對羽翼染上一層金輝，流光溢彩。

“懶得去。”秦壽裝作沒聽到“接.客”這個詞，走向庭院。那里有一個巨大的噴泉泳池，圍著一圈大理石人魚雕塑，碧藍的海水波光粼粼，一只人魚破水而出，魚尾燦然，紫眸魅惑。人群驚嘆她的美貌逼真，秦壽卻發(fā)現(xiàn)她是本色出演。

于是想起那個被他忘在天邊的帖子，點開收到了被刪的提示，意興闌珊地丟開手機。對著噴泉發(fā)了會兒呆，后悔把畫冊落在了車上。又撿起手機，一條條翻看存儲的短信和□□信息。從最早的八年多前，到六年前，短短的兩年時光，葉青梵留下的痕跡實在太少。好在還有照片，雖然他早就能清楚記得每一張的細節(jié)。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面無表情八風不動的葉青梵，在秦壽眼里卻完全不同。那個人每一天都不一樣。少年難得微笑的神態(tài)，緊張時抿唇的動作，遇到陌生人的疏離，被打擾不悅的眼神，專注探究的姿態(tài)，放松時手指的位置，不小心踩到貓尾巴和貓一起被驚嚇的樣子，獨處時冰冷優(yōu)雅的側(cè)臉，校慶抽簽抽到COS殺生丸茫然的表情，咬到生姜硬咽下去的勉強……

到后來，即使不用讀心術(shù)，他也可以從葉青梵眼神和動作的變化，將他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

二十幾年積攢的認真好像一次性用盡了，再也無法對其他人如此用心。他以為已經(jīng)永遠失去，而開始游戲人生，誰知命運捉弄，他終于一敗涂地。

到底要怎么辦才好？還是他這樣的人，注定失去所有在乎的人，不配得到幸福。

他看完最后一張兩人的合照，抬手捂住眼睛，再也笑不出來?！拔以鴵碛心?，想想就心酸?！?/br>
（喜歡開放式結(jié)局的可以到這兒停了。）

許久之后，蘇凜無意間從他身畔經(jīng)過。

因為還算相熟，便輕聲問了一句：“你怎么了？”

秦壽慢慢抬眼，寂暗的眼里浮現(xiàn)出一種惡意，負面情緒聚在心底揮之不去，溫吞地笑：“蘇凜，你知道遲翰有異能吧？”

蘇凜點點頭，他們在一起差不多半年了。

“那你知道，他的異能還可以入夢嗎？”笑得越發(fā)悅?cè)?，“只要他愿意，可以cao控任何人的……”

遲翰遠遠地留意到這邊，覺得不妙，匆匆忙忙走過來，精神力鋪天蓋地向秦壽壓去，凌厲的警告。后者卻不理會，自顧自說完：“……夢境，比如你的……”

如實質(zhì)般的威壓重重砸碎精神防御，如巨石破冰，秦壽不得不咽下口中的話，以及喉間的血。等級差距不可逆轉(zhuǎn)，精神力傷害也不可逆轉(zhuǎn)。

蘇凜自然而然想起，自他與遲翰重逢后，每一次不可描述的大尺度夢境，真實得不可思議。他無聲地用眼神疑問，遲翰猝不及防，拉著他遠離告密者，一邊走一邊解釋。

秦壽臉色慘白，恍如大病，卻笑得肆無忌憚。洛屏聞聲趕來，沒好氣地埋怨：“你沒事兒招惹他干什么？活膩了？”他反倒興致來了，又神秘兮兮向浮香招了招手?！把绢^，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浮香一臉莫名其妙。

“你知道嗎？洛屏暗戀你很久了?！?/br>
洛屏臉色一變，緊張忐忑：“胡說八道！”

浮香嚇了一跳，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你不信？”秦壽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她們，揭穿真相，“你高一那年喜歡隔壁班的男生，讓洛屏幫你寫情書搭線，結(jié)果人回復有女朋友了，只好放棄。你還記得嗎？”

浮香訝異：“這事你怎么知道？”

“我還知道，這件事沒什么簡單，其實……”他說到這里，洛屏恨恨剁腳，揚聲：“不用你多嘴，我自己來說！”她拽著懵逼的浮香就走，咬牙切齒地飛了一個眼刀。

此時夜色已深，燈火闌珊，人群漸漸散去，人魚也不知什么離開。

他還呆在原地，抬手拿起一杯酒就往嘴里灌，烈酒太嗆，嗆得秦壽猛地咳嗽起來，咳得五臟都撕扯疼痛，酒和著血一起吞進胃里，火辣辣地灼燒著。

“喂，你怎么還沒走？”酷酷的小嗓音從天而降，一副中世紀騎士裝，頭發(fā)梳成高馬尾，帥氣颯爽。

秦壽瞇著眼連咳了幾聲，掩唇輕笑：“我在等你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