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以太后諭令，命左衛(wèi)將軍桓遷、右衛(wèi)將軍五部都王弛、驍騎將軍司馬顯節(jié)制北軍諸部，以防荀氏余黨煽動(dòng)作亂。

    我還知道大長公主特地叮囑，若遇太子領(lǐng)兵，桓氏和王氏的人切不可與之沖撞。

    其實(shí)，大長公主想把我也帶入宮中去，但她究竟也甚為重視公子的性命，思考再三，將我留了下來。

    我松一口氣。畢竟今晚我也有事要做，若被困在宮中，只怕要功虧一簣。

    所有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事的人之中，最難受的，顯然是公子。

    因?yàn)橹挥兴粼诹烁?，無所事事。

    大長公主走的時(shí)候，看著公子。

    “今日，家中便交托與你?！贝箝L公主道。

    公子道：“我可隨母親一道入宮。”

    “你也走了，誰來照看家里？”大長公主不緊不慢地說著，拍了拍公子的肩頭，“你是大人了，須知輕重?！?/br>
    她的手頗有些用力，停在他的肩頭上，手指嵌下。

    公子看著她，神色沉沉，但終究沒有反駁，“嗯”了一聲。

    大長公主莞爾，登車離去。

    雖說公子的職責(zé)是照看桓府，但說實(shí)話，并沒有什么可需要照看的。

    送走所有人之后，公子便煩躁不已。

    他的神色雖仍如往常一般不辨喜怒，但走來走去，無論練劍還是騎馬，都擺弄兩下便罷；好不容易坐到書房中，他坐在案前，卻無所動(dòng)作。書許久也沒有翻上一頁，硯臺(tái)里的墨水干了也未寫上一個(gè)字。

    我看著他憋悶的樣子，心底嘆氣。

    “公子可是有心事？”我忍不住問道。

    公子看我一眼，轉(zhuǎn)開視線：“無事?！?/br>
    我看著他，耐心地等著。

    果然，過了一會(huì)，公子再度看向我，目光有些不定，眉頭微微皺起。

    “霓生，”他神色嚴(yán)肅，“今日你就跟在我身邊，不可出府去，知道么？”

    我訕了訕。公子當(dāng)真守口如瓶，寧可憋死。

    “知道了?！蔽艺f，“我哪天不是這般。”

    若在平時(shí)，公子會(huì)跟我斗兩句嘴，但今天，他沒說話，沉著臉，繼續(xù)翻書。

    不久，他派人去淮陰侯府的人回來了，稟報(bào)說皇太孫今日去太學(xué)，沈沖一早就去了東宮，與皇太孫隨行。

    公子面無表情，道：“知曉了?！闭f罷，他讓那人退下，靜坐不語。

    我知道公子在想什么。

    沈沖的性情，我亦知曉。從昨日他來桓府的情形看，他和公子一樣，知道了倒荀之事。不過皇后等人對太子的算計(jì)，如今也不過是猜測，大長公主當(dāng)不曾透露。即便如此，身為太子的臣屬，沈沖也頗受折磨。

    他這般讀書人，免不得要有些忠義氣節(jié)的念想，但他知道利害，不會(huì)背叛家族。

    想到他糾結(jié)的模樣，我其實(shí)有些心疼，見公子這般，心思不禁一動(dòng)。

    “公子想去見表公子？”我慫恿道，“不若也去一趟太學(xué)?！?/br>
    公子看著窗外，片刻，道：“不必?！闭f罷，將手中的書放下，換一本繼續(xù)翻。

    我有些失望，只好陪著他繼續(xù)干坐。

    *****

    到了午后，府中依舊安靜。公子小憩了一會(huì)，當(dāng)是睡不著，起了來。

    他吩咐青玄將他的鎧甲和劍都取來，又讓我取來油膏，自己坐在堂上擦拭了起來。

    光陰一點(diǎn)點(diǎn)變換，太陽漸漸西斜。

    巳時(shí)過半的時(shí)候，仆人來問，說大長公主和主公等人皆傳話回來，太后將大長公主留在了宮中陪伴，桓肅和桓攸、桓旭等亦各有緣故暫不回府，稍后是否將公子的晚膳送來院中。

    公子沒有說話，望著外面天色，忽而道：“霓生，替我更衣，我要入宮。”

    我吃了一驚。

    “公子入宮做甚？大長公主先前囑咐，要公子留在府中?！?/br>
    “府中這么多人，不缺我一個(gè)?！惫拥?，自往房中而去。

    我忙追上去，道：“公子，街上甚是便要戒嚴(yán)，公子此時(shí)入宮，只怕來不及。”

    “嗯，快些便是。”公子神色不改，自顧地寬了外袍。

    我只得去把他入宮穿的衣袍取來，一邊給他穿上，一邊孜孜不倦勸道，“公子還是留在府中為好，大長公主既這般吩咐，必有道理。若有什么人來，府中連個(gè)主事的人也沒有，那……”

    “霓生，”公子將我的話打斷，“你知道今夜之事，是么？”

    我一愣，抬眼。

    只見他注視著我，目光灼灼，似乎洞穿一切。

    到底還是被他察覺了。我知道嘴硬無益，朝周圍看了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蔽艺f。

    公子道：“你從何處知曉的？”

    我自然不好說這本是我出的主意，囁嚅道：“昨日沈公子來，我在書房外聽到的?！?/br>
    公子露出疑惑之色。

    “昨日你不是一直在擺弄那些花？”

    “我經(jīng)過窗邊時(shí)，不留神聽到了兩句。”我說著，掩飾地岔開話，“公子，主公及大長公主想來已是安排妥當(dāng)，公子依計(jì)行事便是，何苦違抗？”

    “妥當(dāng)？”公子道，“若是妥當(dāng)，母親將兩位嫂嫂和侄兒送走做甚？”

    我急道：“公子就算去了宮城之中，可做得何事？公子已非朝官，亦不似子泉公子一般統(tǒng)帥殿中侍衛(wèi)，只怕去了也無多裨益?！?/br>
    “殿中衛(wèi)士全數(shù)加起來也不過八百，內(nèi)宮中最缺的便是人手?！惫由裆珗?jiān)定，“此事一損俱損，無人可茍全，便是躲在府中，亦不得置身事外。如今圣上、太后及母親在宮中如深陷囹圄，我豈可袖手而待，全無作為？”

    我無言以對。

    這話聽上去跟他在遮胡關(guān)時(shí)一樣執(zhí)拗。公子的性情我知曉，一旦有了決斷，九頭牛也拉不回。

    然而這般狀況，于我而言卻是棘手。若我隨公子入宮，今夜必然要困在宮城之中，荀府那邊……

    “霓生，”過了會(huì)，公子忽而又道，“你不必隨我去?！?/br>
    我訝然。

    “你即刻收拾些細(xì)軟，到白馬寺去?！惫涌粗遥吐暤?，“天明之后，你若聞得荀氏覆滅之事，便可回來?！?/br>
    我看著他，片刻，問：“若不然呢？”

    公子沉默了一下，道：“若不然，你有多遠(yuǎn)便走多遠(yuǎn)，莫再回來。”

    我聽著這話，有些怔怔。

    心頭忽而生起些道不明的滋味，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

    這就是我覺得公子最好的地方。我雖是桓府買來給他擋災(zāi)的，但他從不理所當(dāng)然地將我的的性命當(dāng)草芥般輕賤，便如現(xiàn)在，即便他前途未卜，也仍然會(huì)想到我的安?！?/br>
    “公子……”我猶豫了一下，道：“我隨公子去?！?/br>
    公子卻彎了彎唇角，搖頭：“聽話?！?/br>
    他的聲音比往常溫和，仿佛微風(fēng)，驀地觸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