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招安，乃大善。”

    我說：“明光道可是要擁立前朝真龍，與朝廷勢不兩立，殿下打算如何招安？”

    “這便要看你的了?！鼻赝醯?。

    我的心不由吊起。

    我和曹叔曹麟在一起的時(shí)候，并未刻意避諱，好些人都知道曹叔和曹麟之間似親人一般，秦王若埋伏了細(xì)作，打探不難。而更往深的，則是我和曹麟的身世秘密……

    想到這一層，我忽而看向秦王。

    他也盯著我，目光深邃。

    心倏而安下。此事，只有我、曹叔、黃遨以及公子知道，曹麟都未必明白。秦王就算打聽得再細(xì)，也無從知道。他引起這話頭，乃是為了試探。

    “殿下莫誤會了，”我面不改色，“我雖與明光道有些交情，但不過是因?yàn)槁?lián)手鏟除臨淮王之故。若要我三言兩語將明光道勸降，殿下莫不是想得太多?！?/br>
    果然，秦王道：“是么？據(jù)孤所知，那明光道的頭領(lǐng)曹賢，以及他們奉為教尊的曹麟，你一個(gè)稱曹叔，一個(gè)稱阿麟。尋常交道，只怕不至于如此。”

    我笑了笑，道：“殿下，我是什么人，殿下又不是不知，天生親善四鄰，討人喜歡。當(dāng)時(shí)元初在臨淮王手上，我要救他，只能求助明光道，不與這二人相處得熱絡(luò)些，我如何救人？那曹賢見到了我，說我長得與他失散多年的侄女一般，非要讓我叫他一聲叔；那曹麟也是，說我著實(shí)親切，絕不肯讓我叫他公子，只讓我稱他小名。這般盛情，我如何拒絕？殿下切不可聽風(fēng)就是雨，混淆了是非?！?/br>
    秦王不知是聽進(jìn)去了還是沒聽進(jìn)去，看著我，唇角始終微微翹著。

    “既如此，對于這明光道之事，你以為當(dāng)如何處置？”他問。

    我說：“殿下方才說的其實(shí)也甚是在理，我既與明光道打過交道，自認(rèn)在那邊還有幾分薄面。殿下既然想招安，我便去兗州一趟，向曹氏二人明以道理曉以大義，勸他們歸服。”

    秦王笑了起來。

    聲音低低的，似牽扯到了內(nèi)里，片刻，轉(zhuǎn)頭咳了兩聲。

    旁邊的侍從正要給他拍背，他抬手止住。

    “此事日后再說。”他轉(zhuǎn)向我，淡淡道，“你現(xiàn)下便去收拾行囊，隨孤回居庸?！?/br>
    秦王做事說一不二，用過些膳食之后，一眾人馬已經(jīng)收拾齊備，在宮前等候。

    我瞅著后面也有馬車，正要過去坐，秦王將我叫住。

    “你與孤同乘?！彼f。

    我說：“那如何使得，殿下若路上要吃喝如廁，我又不會伺候人……”

    “要孤動(dòng)手綁你么？”他冷冷打斷道。

    我知道他真的干得出來，撇撇嘴角，不情愿地跟著他坐到馬車上去。

    馬車轔轔走起，離開了離宮，往居庸而去。

    為防秦王著涼，這馬車的窗都被封了起來，我想看外面的風(fēng)景也不得門路。

    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了一會，沒多久，我只得看向秦王。

    他也看著我。

    他坐得比我舒服多了，身后靠著碩大的隱枕，身上披著厚裘袍，裘皮捂手里，還有一個(gè)銅暖爐。

    “殿下就這般離開，不必知會燕王？”我說。

    秦王道：“燕王將這離宮交與孤，便是隨孤去留，知會做甚？”

    我說：“燕王可知曉殿下得病之事？”

    “不知。”

    我點(diǎn)頭。也對，宗室最不缺花花腸子，我若是燕王，要知道秦王快不行了，沒有些小算盤是不可能的。

    “為何問起燕王？”秦王道。

    “不為何，”我說，“不過住了這么些日子，覺得燕王甚是大方?！?/br>
    “怎講？”

    “我住那偏殿里，什么都有，光是嶄新衣物便占了一排衣柜?！蔽腋袊@，“燕王連殿下的姬妾用物都想好了，還不大方？”

    “云霓生，”秦王忽而似有些不耐煩，“你無事可做么？整天想這些?！?/br>
    我坦然承認(rèn)：“正是?！?/br>
    他不理我，卻轉(zhuǎn)頭從旁邊拿起一本書。

    “既然無事可做，便念書好了?！彼麑鴣G到我手上，繼續(xù)靠在隱枕上閉目養(yǎng)神，“從第一頁起，念吧。”

    ☆、佯?。ㄏ拢?/br>
    眾人未曾帶許多行囊, 車馬皆輕快。五日后, 居庸城已經(jīng)在望。

    看到那遠(yuǎn)方的城池, 我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當(dāng)初離開的時(shí)候，我以為自己大功告成再也不會回來，不料就過了半年，自己又看到它了。

    車馬停下的時(shí)候, 我隨著秦王出去, 卻見這里并非王府，而是秦王的兵營。大帳前, 迎接的人并不多，只有謝浚和幾個(gè)幕僚，見秦王下來，神色皆如釋重負(fù)，紛紛上前行禮。

    我也看到了玉鳶和云琦。

    玉鳶望著秦王，那關(guān)切之態(tài)，仿佛老母親在打量親生兒子。當(dāng)然, 面對著我，她仍然沒什么好臉色，尤其是看到我跟著秦王一起從馬車上下來的時(shí)候。

    云琦則一副持重的名士之態(tài)，看我一眼，而后款款走到秦王面前，端正一禮。

    秦王大病新愈，謝浚沒有讓他在外面久留，簡單見禮之后, 即讓人送秦王到帳中。

    炭爐已經(jīng)燒得暖烘烘，秦王才走到里面，就將外袍寬下，讓馮旦召謝浚等幾個(gè)要人進(jìn)來議事。

    “你也留下?！鼻赝鯇ξ业?，“日后商議機(jī)要，你可參與。”

    我應(yīng)下。

    未幾，眾人走了進(jìn)來，拜見了秦王之后，各自落座。

    除了謝浚之外，也有幾個(gè)熟人，如裴煥、參軍姚洙、帳下都督孔茹等。

    還有云琦，座次仍如上回所見，坐在我的對面。

    秦王召眾人商議的，主要是進(jìn)攻中原之事。在秦王治病的日子里，眾人顯然不曾閑著，紛紛稟報(bào)自己轄下事宜的進(jìn)展。

    “有一件急事。”謝浚稟道，“昨日臣等接到奏報(bào)，高陽國、河間國、章武國正集結(jié)兵馬三萬余人，屯兵易城?！?/br>
    “哦？”秦王道，“可知其目的？”

    “尚不知曉。”謝浚道，“不過易城臨近幽州邊界，不遠(yuǎn)就是范陽。除了進(jìn)攻范陽，我等想不出別的緣由?！?/br>
    秦王令人將地圖拿來，看了看，道：“孤病重之事，中原那邊可知曉了？”

    “知曉了?！敝x浚道，“殿下那夜去養(yǎng)病之后，我等按殿下吩咐，在王府和營中戒嚴(yán)，每日往王府中送藥材，雒陽來的太醫(yī)也禁足于王府之內(nèi)，不得出去。”

    我聽得這話，了然。如此說來，秦王當(dāng)初為了掩人耳目，乃是深夜離開。這偷雞摸狗的覺悟也不賴，命能不能救回來還兩說，卻已經(jīng)算計(jì)到了欺敵。

    “這不過我等佯動(dòng)之計(jì)，如何知曉那邊想法？”秦王問。

    謝浚笑了笑，道：“數(shù)日前，趙王和濟(jì)北王的說客便先后到了居庸，勸不才歸降?！?/br>
    姚洙嚷道：“趙王濟(jì)北王那些說客只去找謝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