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雪夜的氛圍也格外溫馨，就連Lupin酒吧的燈光，都顯得更暖了一些。或許是為了慶祝新年，連盛酒的玻璃杯都換了新的，在燈下閃閃發(fā)光，就像水晶一樣通透明亮。

    夏江坐在實(shí)木吧臺前，手邊放著一杯檸檬氣泡水。

    她面前擺了一份四拼的零食盤，這是老板為了迎接新年采購的，看她自己在新年前夜跑來酒吧，特地贈送了她一份。

    “喲，小夏江，你也在啊。”木樓梯嘎吱嘎吱響著，一如既往披著黑色長外套的少年走下來?！罢骐y得?！?/br>
    夏江是個不太愿意進(jìn)酒吧的人。

    夏江淡淡的回答道：“不知道去哪里?！?/br>
    “首領(lǐng)帶著愛麗絲去寺院附近了，據(jù)說零點(diǎn)的時候會撞鐘?！碧捉舆^老板遞來的酒，輕輕的搖了搖杯子，看著里面的手鑿冰球滾動。“也有很多在明治神宮等候跨年的人。”

    夏江搖了搖頭，說道：“有意義嗎？”

    太宰愣了一瞬，突然就笑出了聲，他說道：“我們果然很合得來?！?/br>
    今夜，不管是神社還是寺院，都是人擠人的——在吃過晚飯后，很多人都會去附近的神社和寺院參拜，這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慣了。人們在履行著默契成俗的習(xí)慣，這種時候，行為本身就有著豐厚的精神上的意義。

    但夏江卻問，這是否有意義。

    這個問題拋出來，她這個人一定會被定義為一個怪胎。

    但太宰卻很能理解這份疑問，并且能和她尋找到相同的答案。

    今夜下了很大的雪，關(guān)東地區(qū)的雪已經(jīng)連續(xù)了數(shù)日，若不是清理積雪的工作展開及時，恐怕整個關(guān)東都要被雪封鎖?？上攵?，這個夜晚該是如何的寒冷。

    待在家里不會有損失，看著電視，坐在被爐下講故事也一樣很溫馨。但如果離開家里，在冷風(fēng)里吹上幾個小時，有很大概率會被凍到生病——而神明回應(yīng)祈愿什么的，也不過是一種沒有考究的迷信罷了。

    何況，今夜無論是寺院還是神社，都一定是人擠人的。

    容易感冒，參拜時也不一定會愉快，何必呢？

    “有共同話語的個體也許真的很合得來，但我可以確定，太宰先生，我們這類人是最合不來的。”夏江一只手支著臉，說道：“絕望之人擺放在一起，是加倍的絕望。厭惡自己之人，也一定厭惡與自己相似的人?！?/br>
    太宰笑瞇瞇的道：“看不出來，小夏江竟然討厭自己嗎？”

    “不，我很喜歡自己，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自己更加愛我。”夏江話語犀利，絲毫也不留情面：“我說的是你，太宰先生?！?/br>
    空氣中營造出的溫馨忽然消散，氛圍陡然冷下。

    太宰臉上的笑容消失掉，在被扒開真相后，他就只有那污泥一樣的冰冷黑暗。

    但很快，他又把那溫柔又有些孩子氣的面具戴上了。他抱怨道：“真過分啊，小夏江竟然不相信，在愛你這方面，我會輸給你嗎？”

    太宰在惡心人這方面有著得天獨(dú)厚的天賦，就像他有辦法哄得絕大多數(shù)女人為他瘋狂的天賦一樣。這話也許是在惡心夏江，也許是在討好她，但總之——這句話里，沒有哪怕一絲絲真心。

    “去睡覺吧，太宰先生，夢里什么都有?！毕慕弥謾C(jī)，看到中原中也撥來的視頻電話后，拿著外套跳下椅子。

    看著夏江離開之后，太宰臉上偽裝出的笑容也散去了。

    他用指尖彈了下杯子，發(fā)出清悅的響聲。

    他小聲道：“你說的對。”

    太宰治這個人，他是個最富有感情的人。他深愛這個世界，他一直求生，尋找自己存活的意義，試圖去擁抱這個世界。但在同時，他也是最無情的人。存活的意義尋找不到，所愛之人也尋找不到，愛他的人可以排成長隊(duì)，他卻不愛任何人。

    他的示好，有時為自己的愉悅，有時則是為了算計(jì)。

    ※

    夏江走在小巷里，接通了中也的電話。

    她看著手機(jī)屏幕上出現(xiàn)的，一臉細(xì)碎胡茬的赭發(fā)……不知用少年形容他是否還合適。

    中也看起來很是滄桑，胡茬沒刮，他這個年紀(jì)胡子又不多，只有七八根的樣子，那張臉其實(shí)又很漂亮。所以，中也現(xiàn)在的形象在少年和大叔之間搖擺不定——他竟然神奇的過渡了中間的青年時期。

    不過也可以想見，中也到底有多忙——連刮胡子的時間都沒有。

    他能給夏江打這個電話，應(yīng)該是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的。

    “夏江，你那邊應(yīng)該深夜了吧?！濒靼l(fā)青年把手機(jī)掛在了鏡子上，開始洗臉，往下巴上擠剃須泡沫?！斑€沒過零點(diǎn)吧?！?/br>
    夏江回答道：“還沒有，您還來得及陪我跨年，中原先生?！?/br>
    她陽綠色的眼眸朝一旁撇了一下，制止了正在朝向她走來的面具武士們。

    中也隨便找著話題：“你在看什么？”

    “有一只黑貓過去了。”夏江說道：“應(yīng)該是貓吧，完全看不見身影，只能看見一對眼珠飄在半空?！?/br>
    中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黑貓的確會這樣，不過想想還有點(diǎn)可愛?！?/br>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說法，也許可以讓您改變黑貓很可愛的看法?！毕慕男袨樯陨杂行毫?，就像是在惡作劇的小孩子一樣?！按蠹叶颊f，如果太宰先生變成貓的話，一定會是那種黑的放進(jìn)夜晚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黑煤球貓。”

    中也挑了下眉毛：“……這比喻可真恰當(dāng)?！?/br>
    可突然就一點(diǎn)也不喜歡黑貓了。

    “啊，找到了?！毕慕惚苤R頭，撈過面具武士抱過來的黑貓。她鏡頭下移，把貓貓放進(jìn)了視頻畫面里?！昂孟裾娴暮芸蓯郏绻皇羌邑堊呤У脑?，就抱回去養(yǎng)吧。”

    遞貓的面具武士歪過頭，腦袋上緩緩打出了一排問號。

    這只貓是家主看中的，說是要送給小姐當(dāng)跨年禮物。他們這些做部下的從寵物店里辦完了全部手續(xù)后才買下來的，身價高達(dá)35萬日元。

    這么貴一只貓，小姐想把它偽裝成流浪貓嗎？

    “可愛是可愛，但想想太宰就……”中也感到一陣惡寒：“算了，如果真的是流浪貓的話，你就先養(yǎng)著吧?！?/br>
    “抱歉，前輩，抱著貓不太方便打視頻電話?！毕慕瓎柕溃骸敖酉聛砀恼Z音可以嗎？”

    中也：“……”

    這只純黑的貓一來，就毀了他和未來女友的跨年電話。

    “哦，好。”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答應(yīng)了，并且在心里怒罵：太宰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不過視頻通話并未掛斷，夏江翻轉(zhuǎn)了鏡頭，對著遠(yuǎn)處開闊的天空。

    “前輩，你看，有煙花?！鄙倥穆曇舭殡S著沖上天空的彩色焰尾響起，話語落下的時候，那拖著長長的尾巴的光球也在天空中綻開成一團(tuán)巨大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