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頗有點若有所思的神情，“你跟秦臻說你到家了嗎，免得他不知道?！?/br>
“也還沒來得及講?！?/br>
“是嗎?！睏钏乜戳怂谎郏澳谴龝何腋f好了?！?/br>
沈倪張了張嘴，楊素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神情，“怎么了？”

他望著楊素，最后才又笑一下，“沒有，廚房要我?guī)兔帷！?/br>
沈倪自己不知道，可楊素分明瞧見他眼角嘴角都不自覺耷拉下來，楊素?fù)u了搖頭，“不用，去把行李收拾了就好?！?/br>
沈倪沒再答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直到聽見楊素走遠(yuǎn)的腳步聲，才終于雙手覆面嘆了口氣。

由楊素跳過沈倪打電話通知秦臻的結(jié)果就是午飯剛結(jié)束秦臻就回了家。

沈倪替他開門，秦臻有些怔住。他以前像個精致的小朋友，穿版型漂亮的T恤和酷酷的外套，每雙球鞋都昂貴而干凈，從頭到腳一絲不茍的整齊，神采奕奕，人人見他都覺得矜貴?，F(xiàn)在因為脫了外套的緣故，只穿件松松垮垮的襯衣，再皺巴一點恐怕會覺得是抹布。大約剛在幫忙做事，袖口卷起來，堆在臂彎關(guān)節(jié)處，手臂依然白凈，青紫的血管在透明的皮膚上爬行，牛仔褲像是洗的發(fā)白，骨瘦的腳踝露在外頭。是瘦了很多，但沒有一處不讓秦臻充滿想念，他此刻只想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或是抱一抱他。

楊素像是早就料到他會匆忙趕回，也不驚訝，只問：“怎么樣了？”

“下午繳費簽合同，明早火化了骨灰就能安進(jìn)去。”秦臻坐到沙發(fā)邊，伸手去拿茶幾上的煙盒，沈倪下意識用手擋了擋，秦臻看了他一眼，也就作罷，轉(zhuǎn)而端了白水喝，才又轉(zhuǎn)向楊素，“沈倪下午跟我一起去看看?！?/br>
午飯時楊素已經(jīng)跟沈倪提過，秦臻在城區(qū)寺廟的極樂堂給沈衷捐了靈位，塔樓下面的地宮里頭，供著釋迦牟尼像，上頭每天有和尚唱經(jīng)，沈衷生前糟心事做了不少，走得也不好看，這樣也算是個好安置了。

楊素看到兩人的動作，沒做什么表情，“可以，牌位廂讓他親手擦吧，這時候了該盡的心還是要盡，晚點再去秦英那兒把照片拿了，我昨天跟她打過招呼，她已經(jīng)找了一張，明天一道帶去?！?/br>
沈倪點頭應(yīng)了好，又問她，“您呢，一起去嗎？”

“我事情還多，買菜做飯，你們忙完了就早點回來，我先休息一會兒?！睏钏刂v完，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大概是不想看他倆并排坐沙發(fā)上講話，沈倪心里猜測著。

這已經(jīng)比秦臻想象的狀況好太多，他不知道楊素是如何進(jìn)行心里建樹的，總之轉(zhuǎn)身回房間這樣的行為，無疑是一種短暫的妥協(xié)了。

秦臻盯著房門愣怔了幾秒，扭回頭發(fā)現(xiàn)沈倪正用觀察的目光看自己，秦臻終于笑起來，抬手捏捏他腮幫子，“看什么?！?/br>
太陽正中的時候外頭暖和了不少，沈倪低著頭扯安全帶，秦臻緩緩?fù)庹{(diào)頭，又分神問他，“你跟我謊報航班號？”

沈倪聽他語氣隨意，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怕你非要跑一趟，我自己不也能回來嗎?！?/br>
“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我也敢騙?！?/br>
沈倪也不急于辯解，只怪他：“你怎么見面就說我?！?/br>
這下變成他有理了，秦臻心下好笑。

車廂里一時陷入靜默，沈倪看著車窗外加速倒退的房屋樹木，玻璃上呼出的霧氣，忽然轉(zhuǎn)頭向秦臻，“有點奇怪，我爸去世，我除了聽到電話那時候驚訝之外，多余的傷心都沒有，你說帶我去看地方，我覺得好像外出吃晚飯一樣簡單?！?/br>
“他走得挺快的，比起帶著一身病沒錢治拖著日子渾渾噩噩過也好些。”秦臻失笑，他知道沈倪心里又再想什么，于是只伸手搓搓他頭頂，“其實也沒什么，說明你成熟了，生老病死不像小時候一樣一聽就覺得害怕，不是壞事?！?/br>
秦臻手掌靠近的時候，沈倪覺得驟然就平和不少，他心不由往下沉，抬手牽下秦臻手掌擱在腿上握住，秦臻笑一下，反手捏捏他，又問，“上午和我媽干什么了？”

“我快午飯才回來，沒做什么。”沈倪想了想，“最近有什么事情嗎，舅奶奶態(tài)度奇怪，既不像不知情但又不像生氣的樣子?！?/br>
“還不是你，你不敢找她，她在氣頭上也不和你聯(lián)系，背地里又總想，好幾次從周采茆那兒問你情況?！?/br>
“真的嗎？”沈倪抬起眼來，詫異地問，“周采茆怎么沒和我說過?！?/br>
“我讓她不講的，怕你心理負(fù)擔(dān)大。”

“不會?！鄙蚰邠u頭，過了半晌才說，“我要是早知道她不光生氣，也很想我的話，我會主動聯(lián)系她的?！?/br>
秦臻笑著看他，“現(xiàn)在稍微安心了吧?！?/br>
“可是舅爺爺…”沈倪說著，又戛然而止，還是算了，他也不想和秦臻在一起的時候過多討論這些問題，他能理解秦臻想表達(dá)的鼓勵和想給予的信心。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好吧，我知道了?！?/br>
沈倪提起秦世華。秦世華一整周都不會在家，他到上海做關(guān)于翻譯語言選擇的特殊性和普遍性講座，每天一場，五所學(xué)校共七場，剛好和沈倪的時間錯過。在秦臻看來，這未必不是件好事，沈倪心理壓力大，極為迫切地想要改變現(xiàn)狀緩解心態(tài)但又無能為力，秦世華不在，他這幾天也許好受些，和楊素相處也不必?fù)?dān)心秦世華看出端倪，這不能不說是天意。

秦臻側(cè)頭看沈倪，沈倪盯著秦臻那只放他腿上的手，像是在出神，秦臻默了半晌，還是開口道，“放輕松點，我知道你想面面俱到，但你也這么大了，很多道理不用我講，很少有事情能達(dá)到最完美的預(yù)期，你不如做壞打算，那當(dāng)你更進(jìn)一步的時候，才會覺得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盡如人意的，他其實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沈倪抿抿唇，握著秦臻的手掌更抓緊些，像是剖白和保證，“如果做最壞打算的話，我會選你的?！?/br>
秦臻只是笑一笑，“我也會。好了，手還給我，我抽支煙，馬上到地方了，要吃姜糖嗎，過了紅綠燈就得停。”

沈倪轉(zhuǎn)頭看他，知道秦臻有意轉(zhuǎn)移話題，他沉默片刻，點頭應(yīng)下來，“要，多買兩盒吧，給舅奶奶和周采茆帶?！?/br>
第51章

晚飯間，三個人坐在一桌，倒也沒有十分不自然，楊素照常做了不少沈倪慣愛吃的菜，秦臻沒留宿，他請了一天假，晚上還有事處理，隔天一早再回來接他們?nèi)マk收尾事宜，家里又只剩楊素和沈倪兩人。

沈倪早早回了臥室，枕著自己手臂挨了個把小時，終于有了些睡意，忽然又看見整個空間四處滲進(jìn)水來，他躺著無法動彈，即刻就要溺斃其中，水浪沖打他臥室門，發(fā)出砰砰的聲響。

沈倪睜開眼，楊素正推門進(jìn)來，他一時有些怔忪，“我敲門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