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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了。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陰鷙喪氣占領(lǐng)了他的靈魂。他對秘書說:“從今天開始全員加班,我一會兒跟阿閻商量商量能不能延后審判。先睡一會兒,太他媽困了,晚上叫飯店送自助餐過來吧,就當(dāng)犒勞大家?!?/br>秘書回答:“好的。我剛剛訂了咖啡,閻君到了我再叫您。”胡不成猶豫著是否要進去打招呼,他站在門口說:“阿侃,嘿,我來還小梅姐的片子?!?/br>陳侃只以點頭表示會意。胡不成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吧?是和同事吵架了嗎?有沒有什么我能幫上的?”陳侃懶洋洋地挑起眼梢問:“你會剪片嗎?”胡不成莫名其妙地搖頭。陳侃猛然暴怒地吼叫:“不會還呆在這兒干嘛?趕緊滾!”胡不成嚇了一跳,退了出去。秘書也只能勉強露出笑容解釋奇怪的境況——“對不起呀,實在是挪不出功夫來招待你,你看我們忙的,剛剛才搬完東西呢,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不介意的話你先坐一會兒,我叫人給你拿杯水來。”胡不成看得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來也行,這是怎么了?他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嚇死我了?!?/br>秘書也有怨氣:“你剛剛也看到了,吵架呢。那兩位本來是我們的核心工程師,突然提出離職,不想干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又正好有個大的片子馬上要送審了,整個團隊忙了一個多月剛把海量的素材理順,他們倆說走就要走,片子的工程也耽擱了,又一時半會兒找不出合適的人手接替他們的工作。所以陳總才這么生氣,剛剛吵得雞飛狗跳的。”“是什么樣的片子?”“滅門案,一家十三口全部死了,兇手自殺。受害者和兇手得在同一天送審,十四個人的走馬燈剪成一個片子,這是這個季度最大的項目,陳總非常重視,從組建團隊到篩選素材、修復(fù)原片……全都親自參與。如果這個項目做好了就是今年的亮點業(yè)績,現(xiàn)在哪里還有團隊能一次剪這么大的片子呢?”“那剛才的兩個工程師為什么一定要辭職?”秘書只留給他一個苦笑,公司內(nèi)部的事情她也是不能隨便能對外人說的。胡不成心有靈犀,他猜測:“不會是因為阿侃脾氣太壞,罵人罵得太難聽吧?”剛剛他在外頭都聽到了,有些話實在不好聽。不過他也認為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僅僅因為被上司罵就辭職,這樣的員工恐怕做不到核心成員,大概另外還有隱情吧。秘書說:“陳總這樣嚴厲也是為了保障片子的質(zhì)量??赡艹晒Φ娜硕加行┬愿裆系娜毕莅伞倓偟氖抡埬泱w諒體諒,他連續(xù)熬了一個星期的夜,壓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br>胡不成不想體諒,陳侃性格獨斷任性,的確缺乏人情味。在這么個緊急的節(jié)骨眼上,當(dāng)然是先留住項目組的人把難關(guān)熬過去,再想著怎么論功罰過。如果因為這場爭吵人家真的鐵了心要走,留下他一個孤家寡人,又要重新組人干活,又要各方周旋調(diào)劑,豈不是真的死路一條?他剛剛受了陳侃的晦氣,很不高興:“我看他只是想發(fā)脾氣,一天到晚對著這些機器把自己都弄得神經(jīng)兮兮的,還拿別人撒氣。我媽說得對,人不能老對著機器,老對著機器遲早變得和機器一樣。你看他現(xiàn)在就是個工作機器,就算當(dāng)老板又怎么樣?就能隨便罵人嗎?我?guī)煾敢彩俏业睦习?,我做錯事了他也生氣,但是他從來不會指著鼻子讓我滾?!?/br>“當(dāng)老板就是可以隨便罵人啊,要不然做老板干什么?”“……”秘書莞爾:“你不了解他,我進公司幾十年,沒有任何人能比陳總更熱愛這份事業(yè)。”胡不成還想說什么,秘書并不和他多爭辯,把他手里的碟片拿去拷貝。她順便宣布了全體加班的通知,然后解釋目前的項目狀況,并表示明天陳總會重組項目團隊,一定會保障片子的順利送審。等她離開后,胡不成聽到員工們小聲地抱怨。原來,C.K平時加班情況就很嚴重,員工很少有時間顧及家庭和個人生活,盡管有豐厚的加班工資,但過高的工作強度也不好受。眼見這個項目進展順利,大家本來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態(tài)一下子就變得嚴重了。但抱怨歸抱怨,員工們還是陸陸續(xù)續(xù)回到座位上工作。不一會兒,辦公室的秩序恢復(fù)了,沒有人說話,鍵盤和鼠標的咔嗒音組織成的精密語言在空間里通行,工業(yè)社會的密鑰依舊無處不在。**胡不成也被沉重的氣氛感染了,胸口堵著一股悶氣發(fā)泄不出來,本來看上去明亮精致的辦公室也沒有那么美觀氣派了。他生完了氣,回想起陳侃的表情又覺得有點可憐。公司出了事故,承擔(dān)責(zé)任的當(dāng)然不會是項目組里剪片的人,首當(dāng)其中的反而是老板。冥府如果因為耽誤了審判問責(zé),只會認為是陳侃工作能力不夠,不會追究到具體哪個項目組成員出了什么岔子。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把片子剪出來,按時送到冥府去。但是胡不成既不會剪片,又不能變出人來干活,他能做什么呢?他詢問了茶水間的位置,煮上簡單的糖水,并向秘書主動要求為員工訂飯。秘書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正樂意把電話給他。餐廳將晚飯送來后,員工們集中到飯?zhí)萌?,聽說有自助餐后他們的怨氣才稍稍得到緩解。胡不成惦記著陳侃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睡覺,沒有晚飯吃,他拿了一份晚餐上樓。辦公室里空蕩蕩的,電腦屏幕閃爍的科幻調(diào)藍光顯得虛幻而縹緲。陳侃坐在落地窗前,高闊潔凈的玻璃映出他孤獨的身影,有些荒唐的意味,又有點爛漫。他手邊有一張報紙打開,標題寫著:創(chuàng)始人獨斷專行又將趕走兩名核心干將,C.K只是外表光鮮?胡不成不用讀正文也知道里面會怎么寫,他再看看陳侃的臉色,沒有找到憤怒。陳侃抹了把臉,眼下微微泛紅。他低笑一聲:“不看看嗎?”胡不成沒敢接話。“脾氣乖戾、急躁恐怖,鬼道唯一比閻君更可怕的上司……現(xiàn)在的記者就是人家喜歡看什么他就寫什么,只要把我直接打成壞人隨意發(fā)泄憤怒就好,多簡單。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被罵習(xí)慣了。”他自嘲道,臉上浮現(xiàn)出隱隱的悲哀:“但是他們不應(yīng)該質(zhì)疑C.K。這么多年,各個團隊一起做出的努力,所有片子我們都是保證質(zhì)量才送出去的,現(xiàn)在能一直保持這個水準的公司我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出來。這對C.K太不公平了?!?/br>胡不成心臟一揪,急忙把報紙揉成團藏到背后:“記者喜歡隨便亂寫,別當(dāng)真,我拿去扔掉吧。餐廳送了飯過來,我還煮了點糖水。咖啡喝多了傷胃,我看茶水間東西挺齊全的,又是水果又是枸杞菊花的,你要不要試試?很好喝的?!?/br>陳侃瞥向那個飯盒,問:“秘書呢?怎么沒見到她?你訂的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