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專注工作，當(dāng)年結(jié)婚后我的公司開始上軌道，規(guī)模越來越大，工作量也與日俱增，我每天工作十四小時，全年無休，幾乎等同于住在公司，我忽略了家庭，忽略了自己的家人。后面的事不用我說，你懂的?！?/br>
葉籍：”就因為這樣？”

葉媽：“就這樣?！?/br>
葉籍難以置信。

葉媽：“愛情很脆弱，許多事都能打敗金錢，愛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同時也是最不值錢的，人們會將它捧在手心里，也會一轉(zhuǎn)身就因為要撿地上的五分錢而將它扔在腳下?！彼娙~籍依舊難以置信，便擺擺手，道，“你現(xiàn)在太年輕了，以后你會明白的?！?/br>
葉籍還想追問，葉媽打斷他，道：“你現(xiàn)在不用懂，也不需要懂，只要保持坦坦蕩蕩的心態(tài)，老實做人，認真做事，好的人自然會聚集在你身邊，在他們的幫助之下，好的事也就水到渠成?！?/br>
葉媽看著葉籍的眼睛：“只要竹竿擺的正，無論太陽怎么照，影子都是直的，結(jié)果也會是好的?！?/br>
葉籍和夏棠搭出租車回酒店，路上葉籍一直咀嚼葉媽的話。

他對那些話一直半解，他覺得葉媽那番話似乎也同時是說給夏棠聽的，在暗指他和夏棠的事，卻又好像不僅如此。

回到酒店時，葉籍忽然想起剛才沒買麥樂雞，他以買飲料為由離開酒店，在樓下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麥當(dāng)勞,但幸好有家KFC,他買了一盒烤雞翅。

夏棠看到烤雞翅的瞬間像孩子看到糖果，他捧著雞翅盒子，雙目放光，葉籍揉了一把他的頭發(fā)，然后走向洗手間，進洗手間前他回頭看一眼，夏棠坐在窗前，像小狗一樣啃雞翅。

葉籍覺得他這副模樣太可愛了。

窗外碧空高遠，霞光萬丈。

夏棠的身軀逆著光，整個人柔和溫暖。

葉籍覺得只要看著他，心里就會有暖意，很想每天都看到他，一直看著他。

夏棠突然抬頭，見葉籍看著他，夏棠愣了愣。

夏棠嘴里叼著雞翅，眼睛一眨一眨充滿疑惑，葉籍越看越想笑。

夏棠見他笑自己，問：“笑什么笑？”問的時候，他還假裝生氣。

葉籍沒有回答，只是笑著搖頭。

夏棠卻不知為什么顯出幾分害羞，他也不再說話，低下了頭，嘴里嚼著雞翅，眼睛看桌面。

夕陽染紅他的臉頰。

＊＊＊＊＊

凌晨五點時，葉籍從夢中驚醒。

窗簾緊閉，房間里漆黑幽暗，幾許微弱的淺藍光線從窗簾縫隙滲入房間。

葉籍望著天花板，覺得一陣恍惚，好像身在夢里。

葉籍扭頭看向窗戶，借著光線看到夏棠的身影，夏棠趴在床上，睡的很安靜。

葉籍起身。

四周寂靜無聲，一切都仿佛靜止了，而他是唯一有意識的人。

這種感覺讓葉籍覺得飄忽，又迷茫，他下意識拿起手機，想查看時間。

手機里躺著一條信息，來自葉媽。

葉籍手指懸在“打開信息”的按鍵上，久久按不下去。

但最終還是點開了信息。

“爺爺走了。”

葉籍放下手機，屏幕的光亮熄滅，房間重新被黑暗包圍，到處都是黑影，只有窗戶邊緣有光線。

葉籍想起安寧遠曾說：“我們的身體由原子構(gòu)成，這些原子來自某個爆炸的恒星，來自宇宙的某個角落，它們四處散落成為某物的一部分，它們是星辰、是泥土、是山川亦是河流，某一天它們聚集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叫人的東西。數(shù)十年后，它們又再次分離，回到土中、回到山川湖海里。所以，我們從未生，也從不會死，我們一直存在，我們一直是永恒而古老的星際塵埃。”

葉籍聽到外面有車輛疾馳而過，引擎轟鳴，像野獸咆哮，而后很快回覆寂靜。

這個房間被扔進了宇宙深處，四周無聲無息，仿佛死后世界般寂靜。

清晨六點半，葉籍再次回到醫(yī)院。

老人已經(jīng)停止呼吸，安靜地躺在床上，身體像一支細長碳筆，干癟枯瘦，失去生氣。

老太太坐在床右側(cè)，不時抬手摸淚，葉媽坐在左邊，葉錦文站在窗邊看著晨曦發(fā)呆。

大家都沉默不語。

葉朝峰的大女兒，也就是葉籍的姑媽，與葉籍前后腳到達，她進病房時眼睛已經(jīng)蓄滿淚光。

老太太站起身讓她坐，她一坐下就嚎啕大哭，老太太沉默地嘆氣，踱步走到病床后方，站在葉籍身旁。

葉籍看一眼姑媽，又看一眼葉錦文，后者依舊看著窗外，像尊雕塑。

老太太跟著葉籍的目光看過去，說：“你爸跟那個女人好上后，老頭就不愿原諒他，平時不聯(lián)絡(luò)，就連過年過節(jié)也不肯見面。”

葉籍沒有回話。

老太太問：“你們母子這些年過的好嗎？”

葉籍點頭。

老太太：“聽說靜雅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門心思放在工作上，還經(jīng)常出差，真的嗎？”

葉籍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老太太重重地嘆一口氣，即無奈又不滿。

“你爸確實有錯，但靜雅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女人天天就知道工作，家也不理，孩子也不管，像什么話？她要還是未婚我也不好說什么，但她已經(jīng)有老公有孩子，還這樣，一點做妻子、母親的樣子都沒有，我兒子這婚結(jié)了跟沒結(jié)我看也差不了多少?！?/br>
老太太又說：“你以前年紀(jì)小，我不好跟你說這些，你現(xiàn)在大了，我得提醒你，你以后找老婆，要找一個賢惠顧家的，女人漂亮能干沒用，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職，一個女人不做好自己的天職，整天搶著做男人的工作，這樣的人娶進家門不會有好結(jié)果?！?/br>
她又說了很多話，葉籍不記得她說了什么，只覺得嘴里苦澀。

離開醫(yī)院時，葉籍見到其他親戚，不知為何，他突然留意了一眼幾位姨媽姑姐。

她們都年過四十，身材發(fā)胖，衣著簡單，素面朝天，穿著套穿、高跟鞋、化著精致妝容的葉媽站在她們中間，很扎眼，甚至格格不入。

老太太說，她沒有“女人該有的樣子”。

那誰有“女人該有的樣子”？幾位姨媽姑姐嗎？

第67章第67章

殯儀館職員到醫(yī)院接遺體。

親朋戚友簇擁遺體離開醫(yī)院。

葉錦文跟在人群最后，一言不發(fā)，葉籍走在他身邊。走在隊伍前頭的人有的哭，有的叫，吵吵嚷嚷好不熱鬧，唯獨葉籍和他爹保持沉默，像兩只被遺忘的野貓。

遺體被抬進靈車。

葉錦文終于開口：“你什么時候回去？”

葉籍：“明天?！?/br>
“這么快？”

“要準(zhǔn)備考試?！?/br>
“哦。”

兩人望著靈車。

一分鐘后，葉籍說：“你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