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濃郁，混拌著暑氣，十分辣眼刺鼻。

    姜檸四下掃了幾眼，發(fā)覺屋里檀窗木門閉得嚴(yán)實(shí)，密不透風(fēng)，甚是奇怪。

    “那是那是，過敏之事馬虎不得。您瞧瞧，大夏天兒的這窗子怎都閉得這樣死呀?！彼炖镞厓簯?yīng)和著起身，走到檀木格窗根兒旁，伸手作勢要打開窗欞：“這屋里可得通通風(fēng)才是?！?/br>
    “誒你作甚！”徐母原本正悠哉地冷嘲熱諷，見她這番動作，猛然從塌上直起身子，三步并兩步地小跑過去，一把將姜檸推到一旁，尖著嗓子：“少在這兒假惺惺地！我們家的東西豈是你個(gè)小蹄子隨意翻動的！”

    這婦人反應(yīng)如此強(qiáng)烈，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這時(shí)，一旁始終未曾言語過的徐家小姐忽咳了幾聲，忽輕忽重地，不像是普通咳疾。

    姜檸移眸看過去，還在哭。

    徐母不知為何，愈顯焦躁起來，指著姜檸刻薄罵道：“我可不慣著你們這些個(gè)拖拖拉拉的臭毛病，今日必要給個(gè)準(zhǔn)話。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姜檸微微一笑，屈膝行禮：“徐夫人莫要生氣，是小女子僭越了。徐小姐的情況和夫人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既這樣，今兒過了晌午，便讓春雁jiejie她們來鋪?zhàn)永锪T。夫人放心，這事我定會給您個(gè)滿意交代?！?/br>
    ……

    “先生，方才您都聽到了？”馬車上，姜檸低聲問道。

    進(jìn)陳府前，她便與臧老頭兒協(xié)商好。臧老頭兒假意替春雁等人在外間診治，姜檸進(jìn)去閨房里一探究竟。

    臧老頭兒習(xí)慣性地捋捋長須，瞇了瞇眼思忖道：“衣物接觸的過敏，身上必是紅斑遍布，奇癢難耐，且沒那么輕易消褪。依此來看，這徐家小姐并非此病?！?/br>
    “哎，這徐府千金還真是水做的，從我進(jìn)屋到走前兒，一直在哭，多大點(diǎn)兒事。也不知道娶她的是哪家苦命的公子哥兒，這往后啊，可有得受了。”姜檸倚靠著軟墊，搖頭嘆道。

    臧老頭兒靜默了會兒子，忽然道：“流淚，也不見得是在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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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春雁揚(yáng)手將洗華手中的茶盞摔得稀碎：“少跟我在這兒拉東扯西的！這都幾個(gè)時(shí)辰了？我話可先撂下，今兒沒個(gè)說法出來，你們這些個(gè)賤蹄子，一個(gè)都輕饒不了！”

    洗華被她摔這一下，瞬間壓不住火了，將手里托盤一扔：“罵誰是賤蹄子——”

    “洗華?！苯獧幒白∷?，朝她遞了個(gè)眼色：“沒規(guī)矩?！毕慈A還欲再爭辯什么，被浣月拉到了一旁。

    “春雁jiejie總是這般心急，你人都來了，我哪有道理讓你白跑一趟?！彼⑽⒁恍Γ詡?cè)招了招手。

    只見池音拎了捆藥包走了出來。

    “貴府小姐既然身體不適，我們長香琳瑯與客人感同身受，特請臧神醫(yī)開了這副藥以表心意?！苯獧幨持柑糁幇?，拎放到春雁面前，輕拍了拍：“聽先生說，這里頭的細(xì)辛、荊芥、鉤藤都是大補(bǔ)的良藥?！?/br>
    春雁見姜檸絲毫沒提銀子的事，也明白了過來。

    臉色旋即變得青綠，伸手指著姜檸的鼻尖破口大罵起來：“你這死妮子，這般無恥！一開始跟我裝得人五人六的模樣，想來昨兒將軍府那出也是你一手指使的！現(xiàn)如今拿了副破藥來打發(fā)要飯的不成？誰知道你安了什么鬼心思，讓我們家小姐吃這藥不是要她的命——”

    春雁正說得起勁，驀然又頓住了。

    “怎么？不往下說了？”姜檸挑了挑眉梢，殷紅的唇一反常態(tài)地略斂了笑意。

    “你不說，那不如我替你說？”她施施然地坐了梨花木椅上，手臂微曲，身子斜斜地倚靠在桌邊兒，懶懶散散地剝了顆堅(jiān)果：“老祖宗的‘十八反’里有道細(xì)辛反藜蘆，兩者相克。想必你家小姐這會兒子食補(bǔ)的藥材里，正有藜蘆一味，碰上這藥里的細(xì)辛，才會要了她的命吧？”

    “用不著扯那些無用的渾話！我聽不懂，也沒那閑工夫。只一句話，賠給我們的兩千兩銀子，一分不能少！”春雁自知失言，眼神來回閃躲了幾下，只得提高嗓門掩飾慌亂，佯裝無賴壓制心虛。

    姜檸笑了，倦懶地捎她一眼：“慌什么，我話還沒說完呢?！睂⑹掷飫冮_的堅(jiān)果殼往藍(lán)兒里一丟，拍了拍手拂去碎渣，慢悠悠地又添了一句：“藜蘆，治得不是花粉過敏嗎？所以你家小姐才會流淚、咳嗽、氣喘，緊閉門窗生怕花粉飛入，沒錯(cuò)吧，jiejie？”

    姜檸有條不紊地在磨光，在覆滅她的銳氣。她喊了一聲jiejie，卻讓春雁莫名地打了個(gè)顫兒。

    眾人一聽這話，皆驚呼了一番。

    “喲，合著您是跑我們這兒來訛錢了??？又是威脅又是恐嚇，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德行?！毕慈A譏誚出聲，早也看她們不順眼了。若不是姜檸攔著，怕要打個(gè)十回八回都算少的。

    春雁一幫子人見被當(dāng)場揭穿，一時(shí)間都啞了口，無從辯駁。只是這樣回去，一是心有不甘，二是交不了差。

    “好，就算我家小姐病因尚未清楚，那你們打人總是事實(shí)了吧，開們做生意竟如此橫行霸道，這要傳出去你們這鋪?zhàn)右粶?zhǔn)兒被查封！”她依舊不依不饒。

    姜檸攤了攤手，狀似無辜：“打人的是將軍府，整條朱雀街的百姓都看到了，與我們何干？”

    春雁的惱怒對上姜檸的平和，像是一拳實(shí)實(shí)地打在了棉花上，連個(gè)回響兒都沒有。

    “蛇想吞象，只會撐破肚皮。你們回去若是還想到法子能把這檔子爛事，賴在我長香琳瑯的頭上，盡管來找?！苯獧幉痪o不慢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衫略作打理，而后走到春雁面前，一雙眸子浮動著水光，音色透亮：“我，一定奉陪。”

    “你！”

    春雁正要揚(yáng)聲惡罵，倏然門口處傳來好一陣sao動。這時(shí)，只聽池音低聲喊了一句：

    “少將軍來了！”

    “參見宣祁侯大人。”

    廳堂內(nèi)，方才還劍拔弩張的畫風(fēng)乍然轉(zhuǎn)變，一屋子的人齊唰唰地面向門口躬身行禮。

    姜檸對于唐忱的到來始料未及，微躬身跟著行禮，心里卻忍不住哀嚎個(gè)不停：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沒個(gè)消停。

    一身黎色寶相花刻絲對襟長袍，勾勒著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形。眉眼清雋，挺鼻薄唇。他慢條斯理地踏了進(jìn)來，周身氣息泛繞著疏冷。足上黑金暗紋云履落地，擲地有聲。

    “起來吧?！遍_口的聲音似劍勾雨落，燒著微啞，蒙著清冷。

    “謝宣祁侯大人?！?/br>
    姜檸起身，尚未理會唐忱，細(xì)長的手指解開藥包，將桑皮紙折了道輒，邊走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將里面的雄黃撒在春雁等人腳下：“慢走啊各位，恕不遠(yuǎn)送?！?/br>
    一旁洗華、浣月等繡娘三五成群的，忍不住嗤嗤發(fā)笑。就連唐忱，也眉頭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