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脆弱不堪的人。但憤惱總還是有的, 不為別的，單是寧康兩句話不到的挑撥, 就能讓她們臨陣倒戈, 想想都覺得不忿。

    加上，洗塵宴之后，她便再未尋得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huì)和由頭去撩撥唐忱。

    算算與陸紹人的賭約, 還剩不到一個(gè)月。再瞧瞧唐忱那鬼人, 依舊雷打不動(dòng)，軟硬不吃。

    越想越心煩。

    姜檸索性將錦帕往臉上一搭，遮蓋住那張盈白剔透的小臉兒。身子順勢往下滑了滑, 斜著身子半躺半倚在鋪了水貂毛絨毯的貴妃椅上。

    庭院里, 云雀鶯鶯啼，風(fēng)軟融融亂游絲。殘陽擦著迤漸染粉的流云, 疊疊幢幢，仿似密密簇簇的棉疙瘩。偶有大片瀲滟之光滲出，浮繪出蜃樓海市的鬧景兒, 勾勒著鎏金邊兒, 琳瑯易碎。

    她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撐著鬢額，美眸閉闔, 晃晃悠悠地假寐著。稀微光影掠過，投了剪影下來，映鋪在青帕上，掩去帕下那方絕世出塵的嫵艷。

    思緒繾綣，綿綿緋長，一不留神兒便鉆了空子，入侵在記憶回潮的縫隙里。

    ……

    “你想我嗎？”

    宮門前，姜檸靜靜地望著面前英姿挺拔的少年，眸光坦然，眉柔聲細(xì)地問道。

    唐忱不說話，只看著她，深眸里似浸泡著化不開的墨汁般，濃稠陰邃。

    姜檸像是早就料到他的沉默，也不見惱，只是嬌笑了一下，“或者，我換過一種問法。”她略微一頓，輕咽了下口水，斂了斂眸，語調(diào)溫柔地重新問道：“你是真心要退婚的嗎？”

    唐忱呼吸一滯，身子猛然跟著僵直了下。

    “退婚的緣由我現(xiàn)在并不想問?！彼鬼g玉絳，緩緩道：“這個(gè)問題，你也不必現(xiàn)在就回答我，如果退婚，并非是你真心的話，到時(shí)我自會(huì)問你緣由?！?/br>
    “但如果你是真心想退婚，那么往后，我再不會(huì)歪纏于你?！遍L睫上掀，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光影襯下，只聽她聲色輕柔卻堅(jiān)定道：“所以我要你想清楚，再作答復(fù)?！?/br>
    以退為進(jìn)，還是兒時(shí)師承于他。

    ……

    端緒尚在游離翻涌，面前徒然罩了一抹陰影下來，姜檸扯了扯嘴角，帕子都懶得拽下來，“陸掌柜，信不信我一把火點(diǎn)了你這鋪?zhàn)?？?/br>
    因?yàn)槊芍磷釉谀樕?，她說話聲音都有些悶悶的鼻音，格外軟糯。

    陸紹人妖魅地“喲”了一聲，斜挑起一側(cè)的眉峰，捏過錦帕微掀了個(gè)角兒，露出她色澤嫣紅的唇，“我小心肝兒，這么大火氣呢？”

    他雙手撐在姜檸兩側(cè)，將身子壓得更低，勾唇邪笑了下，“鋪?zhàn)狱c(diǎn)了，你也當(dāng)不上掌柜了?！?/br>
    姜檸一把將臉上的帕子扯下，突如其來的光線逼迫得她半閉了閉眼。就在這時(shí)，面前的男人驀然一把攥住她撐著頭的皓腕，“嘖，這般花朝月夕的美景兒，”

    他手上一用力，將她扯近了些：“不親一下，太浪費(fèi)了?！闭f著，陸紹人竟真笑著低下頭來。

    姜檸迅速抬手，牢牢地一把摁在他肩頭，撐開兩人間的距離。

    睜開眸子，余光瞥過一抹匆匆跑開的黃色纖影兒，微微一笑，“好了，戲散了。”她幾乎習(xí)以為常，不見一點(diǎn)兒驚慌，甚至連頭都未曾偏開一下。

    用姜檸的話來說，陸紹人就是個(gè)處處拈花惹草的下流胚子，看似多情，實(shí)則最是無情。往往勾了人家姑娘到手，不出三天就不合心了，又懶得費(fèi)口舌跟人家解釋自己的下流習(xí)性，遂直接拎了姜檸來演演戲，將那些花紅柳綠都索性氣跑。

    就像剛剛跑開的那抹黃色纖影兒一般。這樣寡情而粗暴的行徑，非陸紹人莫屬。

    “陸掌柜，常在河邊走，小心濕鞋啊?！彼擦似泊浇?，笑著揶揄道。

    只是往日不曾覺得，此刻卻不知怎的，見姜檸這副一點(diǎn)不害怕的樣子，陸紹人心里莫名就不太舒坦。

    “躲都不躲，不怕我真親你？”陸紹人邪痞一笑，語氣里漫著些不太服氣的意味。

    “你不敢?！辈⒉涣?xí)慣兩人間這樣近的距離，姜檸撐在他肩頭的手一用力，將他的身子推離些。

    她一雙迤邐的桃眸直望著他，并無挑釁，只是篤定。

    “男人激不得?！标懡B人低頭笑了一聲，同時(sh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繼而狹長的眸眼瞇起，半威脅道：“不懂嗎？”

    姜檸笑哼了聲，纖腕在他掌中猝然狠狠地轉(zhuǎn)動(dòng)了下，力道大得陸紹人都怕她傷到，這才松了手。

    “不懂。”只見她整個(gè)人都懶洋洋地窩在椅子里，“我若懂男人，唐忱現(xiàn)在早該答應(yīng)娶我了?！?/br>
    陸紹人忽而就默然了片刻，他唇角仍掛著笑，目光卻緊盯著她。良久，只聽他輕聲喚了句：

    “檸檸——”

    “掌柜的，酒都裝好了，可以啟程了?！标懡B人未出口的話，就這樣生生被跑來的管家打斷。

    “酒？什么酒？”姜檸好像聽到什么新鮮東西，懨懨了一天的小臉兒突然來了興致。

    顯然，她并未聽到陸紹人輕喚的那一聲。抑或是，陸紹人原本就沒打算，讓她聽到。

    “去看看？”陸紹人直起身，斂了神色，重又換上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有柕馈?/br>
    陸家富甲一方，其家族的寶昌商行分轄了眾多產(chǎn)業(yè)。大到客棧酒樓、茶館典當(dāng)，小到胭脂水粉、書鋪藥鋪。姜檸曾研究過，陸家的產(chǎn)業(yè)分布的很有規(guī)律，幾乎算是織了一張由南往北的大網(wǎng)，將京城的幾大心腹街巷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當(dāng)然，研究這個(gè)，并非是姜檸覬覦陸紹人的財(cái)產(chǎn)。而是她衡量過，長香琳瑯閣正好是在這張大網(wǎng)的中心節(jié)點(diǎn)。她若真的接手這鋪?zhàn)?，往后行事起來可不只是一星半點(diǎn)的方便。

    這是塊不可多得的肥rou，姜檸勢在必得?？伤雽⑦@鋪?zhàn)蛹{入囊中，按照賭約，如今便是死死地卡在了唐忱這里。

    話說回來，其中這酒業(yè)可以算是寶昌商行的一大分支。陸紹人有自己的酒莊，平日里皆自產(chǎn)自銷。今日便是將酒莊里的部分盛夏涼酒中轉(zhuǎn)過來，再從這兒一趟腿兒地拉到各個(gè)酒樓里去。

    “誒，給我兩罐嘗嘗唄。”姜檸好奇地摸了摸光滑的青花瓷罐身，猛地深吸了一大口。

    嗯。香得很。

    陸紹人一巴掌招呼在她后腦勺上，“一罐三百兩，掏錢?！?/br>
    “我要那個(gè)小瓶的就成?！彼谎劬涂粗辛艘粋€(gè)手掌大小的墨青色玉瓶。

    “你莫要小瞧了它?！标懡B人邪邪勾唇，拎過瓶身在手里掂了掂，“這一小瓶，可比那些個(gè)大罐都上勁兒大。”

    姜檸當(dāng)他是舍不得，不以為然地翻了個(gè)白眼，恨罵了句：“摳搜樣兒！”

    ……

    長香琳瑯閣后院兒，有一片小竹林。

    姜檸到底還是將那瓶酒偷了出來。她歪著身子坐在一塊兒石頭上，翹著腿，豐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