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忙著自己的公司已經大半年沒見到人了。

跟秦展揚報告完自己的行蹤，他跟陳不凡約在學校附近的餐廳一起吃晚飯。

走進餐廳的時候他幾乎沒認出陳不凡。西裝革履跟他原來樸素的形象相去甚遠。看來他混的很不錯。

一頓飯吃下來，他們的話題無非就是聊聊近況，他聽說出國的那兩個小子在國外過不慣吵著要回來，被家里當犯人似的看著。想到那兩個長的像熊一樣的男孩子一臉委曲的樣子就好笑。

短短的幾年，陳不凡經歷了不少事，季為樂的心態(tài)也變了很多。兩個人不再像從前那么無話不談了。他心里明了這是人生無法避免的事，雖然惆悵卻并沒有因此不快。

分手的時候陳不凡意味深長地囑咐他要留意身邊的事，不要像小時候一樣對什么都不在乎。

“要想想將來了?！彼f。

季為樂只是笑笑。將來對他來說不是很遠。

正值打車的高峰期，他家離學校不是很遠，他決定一個人走回家。

這時候如果他再被人半路攔住還會有人出來拉著他逃命嗎。季為樂想到年少時候的自己，發(fā)現(xiàn)時間過的真快啊。

幸好，路上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更沒有人突然條跳出來要揍他。平靜得讓他不敢回頭。誰知道后面會有什么。

遠遠的就看到小一蹲在門口等他。這丫頭這么早就放學了？

他走近了叫了一聲，小一。

小一抬起頭的時候淚流滿面。

“出什么事了，誰欺負你了？”小一第一天上學，難道是學校的人欺負她？

小一哇的一聲哭的慘烈，邊哭邊說著什么……他根本聽不懂。

“你慢慢說?！彼呐男∫坏谋?。

小一努力控制著顫抖的嘴唇說：“老爺、老爺和來叔，出車禍，死……死了……”

季為樂的手僵住。

第十章（小虐一下）

溫暖的陽春三月，柳絮開始紛飛，一朵朵毛茸茸的小白花從窗前飄過?；秀敝斜犻_眼睛，以為是下雪了。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木地板上，地熱已經停了，地板微涼，他好象沒有察覺，慢慢走到窗前。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都快忘記怎么走路。一朵“雪花”失足跌落粘在玻璃上，他用食指隔著玻璃點點它的絨毛，嘴角翹起來。原來是柳絮啊。

“少爺，你怎么起來了，還光著腳。”一個圓胖的女人端著裝滿飯菜的托盤推門而入，隨后進來的還有一個精神矍鑠仙風道骨的男人?？礃幼觿偸腔字?。

他轉過身，吁了口氣，認命地躺回床上。房間里彌漫著菜的香味，來嬸把一碗湯端到六歲的季為樂面前說：“先喝碗湯，喝完了再吃湯里的東西?！?/br>
“這是什么?！彼粗肜镆粔K塊黑色黃色的東西。他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藥最多，土里長的，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都有。他可不想吃進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這里面是人參、鹿茸、冬蟲夏草，老爺說了這是滋補三寶，少爺你剛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一定要好好補補?！眮韹鸾忉屨f。他們家少爺年紀這么小就受這么大的苦，想想就辛酸。

他一聽有蟲子，立刻把碗推開：“我不吃蟲子?！?/br>
“少爺，這冬蟲夏草是老爺特地派人從云南運過來的，很珍貴。你一定要吃?！眮韹饎竦?。

“我來吧。”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接過碗坐到床邊。季為樂看著碗里黑色的蟲子一臉嫌惡。

“你知道冬蟲夏草是怎么來的嗎？”男人的聲音聽著溫柔圓潤，到不像是已過花甲。季為樂搖搖頭。他接著說：“冬蟲夏草長在萬里之外高山的雪地里，夏草把種子放進蟲子的身體，蟲子用它的身體做夏草的養(yǎng)料。直到蟲子的營養(yǎng)被夏草吸光，夏草就從蟲子的身體鉆出來。來年春末夏初就長成一棵紅色的小草。積雪融化的時候，我跟你mama背著背簍上山就看到蟲子頭朝上尾巴朝下的站在雪地里?！?/br>
“我也是從我mama的身體里鉆出來的吧?！甭犕甓x夏草的故事他問。

男人點點頭，舀了一勺湯遞給他，看他一口喝掉，笑著說：“你mama的家鄉(xiāng)長了很多很多的冬蟲夏草。那里有山、有水、有峽谷，那里的人都生活的很快樂。你乖乖的把身體養(yǎng)好我們就去那里玩，好不好？”

說到玩，他立刻來了精神，捧過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喝完，男人用手絹擦擦他的嘴。

他看著父親慈祥的笑臉，問：“我mama的家鄉(xiāng)在哪里？”

“云南，怒江?！蹦腥苏f。

十多年以后，他第一次來到了母親的家鄉(xiāng)。云南，怒江，怒江州。而父親已經長眠在這里。

母親的墳在遠離怒江州的一個小鎮(zhèn)的田地里。每次和父親來上墳他都想去怒江州看一看。但那里公路崎嶇，山勢險峻，老頭子總說等以后交通順暢了再去。

“你不讓我來，自己偷跑過來，你看吧。”季為樂站在季老爺身邊，想把他的手拉到胸前，但季老爺?shù)氖忠呀浺呀泝鼋┝?。他拉了幾次，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老頭子，你爭氣一點，你不是答應絕對不死在我前面的嗎。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他用力晃著季老爺?shù)募绨?，冰床被晃的咚咚地響?/br>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說話，你說了再過一個月就會回來的！爸，你說話??！爸！”身體被人拽住，他感到有人狠狠地抱著自己，他奮力掙扎，他聽到那人說“他已經死了”，全身的血液迅速流回心臟，心像要暴烈開來。他抓住自己的頭發(fā)，發(fā)出金屬破裂般的尖叫。

他已經死了，死了……

“根據事故現(xiàn)場調查，當時他們開車在盤山公路上走，當天突然下起暴雪，車子在山路上打滑。他們中途跳車，一個人暈倒在路邊，另一個不知所蹤。看現(xiàn)場的情況應該是滾到山下去了。山下是怒江，生還的可能不大……”

他聽著警察帶著濃重口音的調查報告，聲音忽遠忽近，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集中精力。一直陪著他的秦展揚示意警察先出去。他走過去給季為樂披上一件外套，說：“累了就去休息。”

季為樂搖頭，他深吸口氣問：“他們去山上做什么?！?/br>
秦展揚從警察送來的遺物里取出一個紅色的錦盒。季為樂木然地接過，打開，里面是三條整齊排放著的冬蟲夏草。淚又涌了出來。

“堅強點，他們這么關心你，你不能辜負了他們?！鼻卣箵P捧住他的臉，用拇指抹掉他臉上的淚。

季為樂看著盒里精心保存的已經烘干了的冬蟲夏草，用力摸掉眼淚說：“讓他們在山下再找兩天，盡量把來叔的尸體找到，要多少錢都可以?！?/br>
秦展揚帶著人在山下和怒江的下游找了一個星期，一無所獲。季為樂痛心遺憾也沒有辦法，十天后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