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升起的地方走去。

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走了幾步，隱約看到遠處停著一輛車，一個人坐在車前蓋上。

他走近了，以為自己還是在做夢。

林煜城從車前蓋上站起身向他走來。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的耳邊沒有風(fēng)聲，眼前也沒有火光，只是看到的林煜城是一個紅色光影，只大概能分辨他的輪廓。

他聽到林煜城說：“為樂，跟我回家吧?！?/br>
家，他哪里還有家。

林煜城把他抱住。他的身高剛好到林煜城的耳朵，從林煜城肩頭望去，太陽把護城河的水面照起波光漣漪，有罕見的白色大鳥從水面飛過，漸行漸遠。

“跟我回家吧。”林煜城用接近懇求的語氣對無動于衷的季為樂說著。

季為樂離開他的懷抱，靜靜看著他。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紅色的光影太過傷眼，讓他不忍再看下去。

“你又想到什么辦法來玩我？就不能放我一個人好好過幾天正常的日子嗎？”他沒有看林煜城的表情，徑自往前走。

林煜城看他走的決然，也不強留，快走幾步拉住他說：“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季為樂自知林煜城決心要跟著他也是甩不掉的，就上了他的車說：“去嘉定，一個叫江橋鎮(zhèn)的地方?！?/br>
江橋鎮(zhèn)就是小白的故鄉(xiāng)。

林煜城什么也沒問，或者他其實什么都知道。

開了兩個多小時后，他們停下來吃飯。林煜城不說話他也不說，除非他問，他才答幾句。

林煜城的態(tài)度雖然有些奇怪，但他已經(jīng)懶得去多想。就算對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也要先讓他跑到目的地再說。最多就跟他拼了，小白交代的事他一定要幫他完成。

林煜城看著季為樂狼吞虎咽的樣子，心里發(fā)緊。事到如今，他無法讓自己所有的情緒表露無遺。他只有平靜地面對一切。沒有時間后悔，更沒有時間懺悔，在季為樂還活著的時候，他一面盡量不讓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一面四處求醫(yī)。等他有把握了，不管季為樂愿不愿意，他都必須回到他身邊。

他不會卑微的求他原諒，也不會指責(zé)他的隱瞞。那不是他林煜城會做的事，因為最重要的是眼前。

吃完飯又開了兩個小時車，他們到了江橋鎮(zhèn)的鎮(zhèn)口。

季為樂說：“就送到這吧?！彪S即下車，不管林煜城會不會阻止，會不會跟來，直接走進鎮(zhèn)子。

走了一會兒，他假裝不經(jīng)意地回頭，身后并沒有人。

沒工夫去研究林煜城的想法，他轉(zhuǎn)身繼續(xù)走。

沿路問了幾個當(dāng)?shù)厝?，他找到了那棵合歡樹。

很少能見到那么高大的合歡，在初秋的陽光里沉靜安詳?shù)仉S風(fēng)搖曳。不過這只是它的表象。合歡其實也是含羞草的一種，只要碰一下它的葉子，葉子們就會害羞地抱在一起。

季為樂壞心眼的碰了碰，果然看到葉子緊張地抱起來。

呵呵笑了兩聲，他尋著樹邊的道路往前走。幾米外一塊已經(jīng)被空氣腐蝕了小半的木牌子上寫著“合歡街”，他想就是這里了。

這是個不太發(fā)達的小鎮(zhèn)，街邊沒有高級的餐廳和露天咖啡座，只有一間間五平的小店營業(yè)，賣著日用品和酒水。

在一個個讓人眼花的招牌中，他極力搜尋著寫著“合歡”的牌子。

走完一整條街，他都沒找到。正想跟別人問問，突然看到一個粉紅色的小招牌從屋群里探出上半邊。他走近看，發(fā)現(xiàn)拐過去是一座橋，橋下面居然有兩間房子，那個招牌就連在房頂?shù)奈U上。

招牌的正面用藝術(shù)字體寫著兩個字——合歡。

第二十三章

橋下有兩間屋子到?jīng)]讓他驚訝。

讓他驚訝的是“合歡”的“合”字上面的人字頭被設(shè)計成一個抽象的裸體女人。而“合歡”的“歡”旁邊的人字被設(shè)計成一個裸體的男人。

連招牌都這么露骨，難怪店要開在這么隱蔽的地方。

剛要走下去，想到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又猶豫了。應(yīng)該怎么跟小白的mama說呢。直接說小白死了，他mama一定會受不了。說不定他們家還一直在盼著他回去呢。

“站在這里做什么，感興趣就進里面看?！?/br>
聽到女人的聲音，季為樂轉(zhuǎn)頭，一個四十上下的女人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女人的身后跟著一個二十上下的男人，他馬上猜到，這可能就是小白的mama和堂弟。

“你、你好，阿姨，我是小白的朋友。”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再做打算。

“阿姨？我有那么老嗎？”慈祥的瞇瞇眼立刻變得嚴厲。

季為樂語塞，重新說道：“江夫人……”

“我不姓江！”女人大聲說，嚴厲的臉轉(zhuǎn)為氣憤。

季為樂更不知所措。

“你就叫她衛(wèi)姐?！焙竺娴哪腥嗽陉P(guān)鍵時刻提醒他。他立刻對男人抱以感激一笑，說：“衛(wèi)姐，我是小白的朋友，他讓我……把一件東西交給你?！?/br>
女人抬起一邊眉毛伸手接過那個小黃包，說：“江月那小子在外面還活著哪？”一臉恨不得他死了的樣子。可是在看清手里的東西后，表情一下僵住。她看著手里的小黃包呆呆地站了很久，面無表情，而她身后的男人一臉悲戚，拍拍女人的背。女人這才好象回到現(xiàn)實，拿著黃包的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從初始的嚶嚶哭泣轉(zhuǎn)而成為號啕大哭。

“這是我兒子的命??！我兒子的命?。〗?，你個混小子，你怎么就死在外面了……”

女人哭的直不起身，顫抖著把黃包里的東西拿出來看。是一個青色的小銅錢，上面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

季為樂還沒有說小白的事，他mama看到東西就立刻明白了。果真是母子連心。

“算命的說你活不過三十，老娘把他的攤子都砸了！你個王八龜兒子……你怎么就真的給老娘死了！你個小王八蛋，江月??！”

季為樂看不下去，濕了眼眶，跟男人一起把小白的mama扶進橋下的屋子里。

兩間屋子，右邊一間是店面，左邊住人。

衛(wèi)姐，也就是小白的mama，推開二人，沖進右邊的屋子，把店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扔進前面的河里。一邊扔一邊哭著說：“老娘給你留了這么多好東西想等你生日的時候送你，你一去就是七年，到最后連拜拜都不說一聲就給老娘死了，留著這些做什么。老娘白養(yǎng)你那么多年！”

季為樂想上前勸阻卻被男人攔住。

他看著浮在水面的東西，那都是一個母親盡心為兒子準(zhǔn)備的禮物啊。傷感的情緒正醞釀到一半，又覺不對。哪有母親拿自慰器和性感內(nèi)褲給兒子當(dāng)禮物的。他難受的情緒卡在半道傾泄不出更難受了。心里直在跟小白說抱歉：對不起啊小白，我真不該在這種情況下哭笑不得的。

扔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