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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時候起,茨木便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一場電影下來,也不知道茨木是看電影的時候多還是瞪著那個人較勁的時候多。他的小少年啊。酒吞的視線冷冷地掃向前排,和那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訝異、不解、嘲弄、嫌惡。這世界從不缺少這樣的人,把與自己不同的人視作異類,不分青紅皂白地回以敵意。酒吞被茨木拉著往外走,他看著那個人,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收回視線,緊緊地反握住了茨木的手。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只在乎他。“待會兒想吃什么?”“嗯……火鍋吧,想吃暖和的東西?!?/br>“好啊?!?/br>其實沒有什么不同,他們和所有相愛的人都一樣,穿過茫茫人海,成為彼此生命中不熄的微光。在回大江山酒吧的路上,茨木照舊說個不停,一會兒講個笑話一會兒說說自己集訓時候的事,酒吞倒也不煩,時不時還會搭上幾句話。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酒吞突然叫住了已經(jīng)邁上臺階的茨木,顯然是有話要跟他說。“過來?!?/br>茨木于是從臺階上走下來,在他面前站定,“怎么了?”酒吞仰起頭看著他——剛認識的時候,茨木還比他要稍微矮一點,兩年多過去,就已經(jīng)比他要高出小半個頭了。他的小少年長大了,但似乎又沒有長大。酒吞輕咳一聲,很鄭重地開了口,“茨木,那樣的事以后還會遇到很多?!?/br>“我知道?!贝哪敬鬼劾锾N著點點閃爍的光。酒吞輕嘆一聲,笑了。他覺得,自己沒什么好問、好擔心的了。他為茨木調(diào)了一杯樸素又神奇的酒,細腰小杯中,大半杯冰水和小半杯透明無色的酒漸漸交融,變成了無暇的白色。茨木喝了,說:“辣,有點嗆?!?/br>酒吞點頭,解釋說:“這是白酒,當然嗆辣。吃點這個吧?!闭f著把一小盤剛切好的甜瓜推到了他面前。茨木照做,被白酒辛辣味道洗禮后的口腔對甜味相當敏感,嘴里殘余的酒味和水果的清甜交雜在一起,又甜又醉。“這是什么酒?”“土耳其拉克酒?!?/br>酒吞抬手為他抹去了唇邊沾染的汁液。RAKI,傳言是兩種清澈所調(diào)合而成的白色愛情,是愛神為戀人調(diào)制的美酒。19.一晃過去這么多年了。大江山酒吧還是這樣不溫不火地經(jīng)營著,在夜晚亮起一室昏黃的燈火,靜待人來人往,更迭不休。茨木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腮望著在吧臺后忙碌的酒吞,想起那些平淡的過往,不覺讓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店里進來了幾個光顧近十年的???,看到茨木時一行人都愣了愣,旋即便笑著打了招呼,“你回來了啊?!?/br>茨木點頭說是,好久不見。一行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大概也知道他和酒吞的事,不由自主地就多聊了幾句。“這次回來就徹底安定了吧?”“是啊。”“不容易不容易,你們也有十年了吧?”“對?!?/br>十年。茨木想,都十年了。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留學又三年。認真算一算真的是聚少離多,乍一想好像挺艱難的,可回想起來似乎又不是那么艱難。他回國那天正趕上下雨,秋天的雨下得不大但綿綿不絕。在機場耽擱了些時候,他打上車就直奔大江山酒吧。下雨路況不好,車開得慢,到達酒吧所在的巷子口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茨木看了眼手表,估摸著這時候酒吞有可能會在店里做開業(yè)前的準備。拖著行李箱穿過長長的巷子,他在熟悉的店門前停下,上臺階,一顆心都快跳出了胸膛——他太激動了,這次他是真的回來了,帶著他的學位,他獲得的獎項,越過千山萬水,回到了他的愛人身邊。此時此刻,他向來落筆果決的手竟有些顫抖,費了好些力氣才推開虛掩的木門。在吧臺邊檢查酒具的紅發(fā)男人聞聲回頭,一時怔在了原地。茨木見狀,向他張開了雙臂,“我回來了,酒吞?!?/br>酒吞什么也沒有說,快步上前給了他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親吻他沾著細雨的面龐,為他拂去一身仆仆風塵。茨木吻著他的眼角,低聲訴說想念后又調(diào)節(jié)氣氛般的用一種很輕快的語調(diào)道:“我還有一份大禮要給你。”酒吞沒聽進去,他的全世界都已在他的臂彎中,禮物早已無足輕重。月余之后,一幅獲得了國際獎項被各大畫廊輪番展出的畫作被空運回國,茨木把它送給了酒吞。酒吞認得這幅畫,早在它還是一副半成品時他就已見過。那大面積的留白終于有了內(nèi)容,天光萬里,懸崖邊的白發(fā)妖怪在烈火中燃成灰燼。一邊是山河如畫,一邊卻觸目驚心。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一個人無法完成的作品注定要讓兩個人來成全。他們是天作之合。回憶令茨木難掩幸福,人群中傳出善意的調(diào)侃,“真愛??!”茨木也笑,說:“真愛?!?/br>透過人群,他注意到酒吞正朝這邊望過來,于是站起身說了聲“失陪”就往吧臺走去。他在吧臺最靠邊不太起眼的位置上坐下,一如多年以前。吧臺邊的客人也是熟人,對他們這些年的經(jīng)歷很好奇,問茨木能不能講講他們的愛情故事。茨木接過酒吞遞來的酒杯抿了一口,沉吟道:“故事啊……”關(guān)于人生的奇遇,茨木也曾細細數(shù)過,無非不過年少時的驚鴻一瞥與怦然心動。那些偏見與阻撓,過去了就過去了,他不愿再去回想,那既不能為他們的感情增色也不會使之黯然。那么幸福呢?他抬頭與酒吞交換了一個眼神,轉(zhuǎn)而看向好奇的客人,道是:“盡如你所想?!?/br>幸福啊,幸福從來沒什么好說的。他沒有什么九曲回腸的愛情故事,有的只是一場動情所帶來的,生命中的光彩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