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前清校鈴聲響了最后一遍。

    校門口只剩他和另一個男生，他們正在關(guān)大門。

    “有人，再等一會兒?！焙斡駥δ莻€男生說。

    男生站在門邊，等姜小貞過來。

    而何玉退了幾步，意味不明地把目光投向空蕩蕩的遠(yuǎn)方。

    姜小貞加快腳步，目不斜視地穿過他們留出的門，走了出去。

    她沒有對他道謝。

    他們倆沒有眼神的交集。

    她跟朋友們說認(rèn)得他，她能把他小時候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

    但姜小貞想：現(xiàn)在的何玉，避她都來不及。

    她在他這兒的待遇，比不上一個陌生同學(xué)，甚至比不上，一只陌生貓咪！

    ☆、他不是我爸

    從周二起開始下雨。  

    學(xué)校后門積了水, 沒有什么學(xué)生往這兒走，僅留了兩個執(zhí)勤的在這兒看門。

    “我可以問問為什么嗎？好好的大門不呆, 我們要來后門?！?/br>
    張世宇叼著筆, 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打量著自己的好兄弟何玉。

    “我覺得你最近不正常?！?/br>
    何玉在匯總登記遲到的學(xué)生名單，聽了他的話頭也沒抬：“如果你沒事干太閑的話, 可以出去幫忙保潔工人通一通下水道。”

    “你這樣更不正常，說你一下就陰陽怪氣的了。平時我可勁開你玩笑，都不見你生氣。”

    壓低聲音, 偵探張世宇開始他的審訊。

    “是不是關(guān)于那個胖妞??？”

    “誰？”何玉一臉困惑。

    “別裝傻，”他用手肘推他：“就那個公主裙！”

    “上次我說她是丑女，還被你用眼睛斜了，你說她是你的熟人……搞得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叫她?！?/br>
    “她怎么了？”何玉繼續(xù)裝傻。

    “我昨天和你一起執(zhí)勤看見她了啊，你們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她走過去的時候, 你整個人特別的僵硬, 然后你今天又主動調(diào)到后門執(zhí)勤。我說, 你跟她到底是不是熟人?。恐虚g有什么故事?。俊?/br>
    張世宇的大臉越湊越近，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使出讀心術(shù)，把何玉一眼望穿。

    他把本子拍到他臉上, 手動拉遠(yuǎn)兩人間的距離。

    “是熟人啊，”何玉輕飄飄地說：“兒時熟吧, 現(xiàn)在不熟了?！?/br>
    “嗤, ”張世宇不信：“不熟那你那天還跑過去幫她倒垃圾？”

    何玉坦蕩蕩：“校園里需要幫忙的同學(xué)，力所能及我都會幫忙的?！?/br>
    “假！”他戳穿他偽善的面具：“肯定有什么，不然你見了她那么不自然？”

    何玉嘆了口氣。

    對啊, 是有什么。

    那天和姜小貞告別后，他把自己的話想了又想。

    她說什么“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現(xiàn)在的你欲言又止”。她那么一說，他忽然對她極度敞開心扉，想的什么沒過腦子，全部對她說了。

    他的話說得太重了，特別是那句“姜小貞，我看不起你”。

    太高高在上了，事后回憶起來，連何玉本人都想打扁當(dāng)時的自己。

    他又不是五歲小孩了，即使跟人合不來，有更委婉更妥帖的做法，鬧得這么難看非他本意。

    張世宇說得對，他見到姜小貞的時候不自然。

    不自然的原因，源于他羞于面對她，羞于面對她說了重話的自己。

    “何玉，你走神了?！睆埵烙畛雎曁嵝?。

    “有嗎？”何玉抹了把自己劉海上的水珠。

    “……”

    行吧，張世宇百分百確定何玉不正常了。

    正常人撐雨傘，有誰會把傘柄扛在肩上，傘面直直朝下，自己身上濕了也渾然不覺？

    何玉他整顆頭都在雨里淋呢！

    ……

    同一時刻的學(xué)校正門。

    一位胡子拉碴，皮膚黝黑的中年大叔打著傘，來到校門口。

    左顧右盼，趁人流少的時候，他接近了大門。

    “你好，小朋友，能不能讓我進去學(xué)校找個人？”

    執(zhí)勤的同學(xué)警惕地盯著他看。

    大叔上身一件灰灰舊舊的T恤，下身是破破的工裝褲，配合他不修邊幅的形象，活脫脫一個剛進城的農(nóng)名工。

    他們執(zhí)勤，主要就是防止有奇怪的人進入校園。

    小同學(xué)皺起眉頭，問他：“您要找誰？”

    他答得很流暢：“姜小貞，高一四班的。”

    翻到學(xué)生名單上核對一下，高一四班確實有這個名字，學(xué)生對大叔的態(tài)度稍微好些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如果是送東西，可以把東西交給我們?！?/br>
    “我有要緊事跟她說。”

    他說得不清不楚，同學(xué)的警惕勁又上來了：“你是她什么人啊？”

    “這個……”大叔吞吞吐吐：“一定要說嗎？”

    “一定要說?！?/br>
    他把傘往下遮了一下，莫名地壓低了音量：“我是她爸爸?！?/br>
    那就更奇怪了，他問他：“你等她放學(xué)了跟她說不行嗎？”

    大叔搖頭：“我不能呆太久，跟她說完我要走了?！?/br>
    學(xué)生想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跟執(zhí)勤的同伴討論了幾句，過來回復(fù)他。

    “我們學(xué)校家長不能進去的。這樣吧，你在門口等我，我去把你女兒喊出來。”

    “好的，辛苦你了?！贝笫甯懒酥x，站到旁邊等待。

    那個執(zhí)勤的男生一口氣跑到高一四班。

    還沒開始上課，教室里鬧哄哄的，不知道姜小貞是哪個。

    于是他用力敲了敲前門，朝里面大聲喊。

    “姜小貞有在嗎？你爸在校門口等你，他叫你出去一下，有事跟你說?！?/br>
    他眼前的一艘大船站起來了。

    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胖妞擠開座位，移動速度飛快地沖過來，把他推出教室。

    他們這邊動靜太大，全班都在看著。

    姜小貞想盡快將他打發(fā)走，邊推他邊說：“別嚷嚷，那不是我爸?！?/br>
    “啊？”執(zhí)勤的回過頭，無法理解：“你都沒見你能知道不是你爸??？”

    “嗯！”她斬釘截鐵道：“你讓他快點走吧?！?/br>
    這個……

    人還在校門口等著，姜小貞說不認(rèn)識，那他要怎么跟那個大叔回話？

    那個執(zhí)勤的男生撓撓脖子，只能去后門，找他們執(zhí)勤隊的隊長問一問了。

    何玉剛開始聽他匯報狀況，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解決方案，直到他說到“高一四班的姜小貞”。

    “姜小貞？那個公主裙胖妹嗎？”張世宇也沒有錯過這個關(guān)鍵詞。

    男同學(xué)點頭：“對，你描述的很符合?！?/br>
    張世宇對何玉使眼色。

    他懶得理他，把手中的執(zhí)勤簿往他懷里一塞。

    “你一個人看著這邊，我去前門處理一下?！?/br>
    “好的好的，”張世宇答應(yīng)得痛痛快快：“你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