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禮遇。在班主任的配合下，沈?qū)庨_口叫了“萬叔”，我記得，萬叔給了他幾塊水果糖和巧克力，畏畏縮縮的沈?qū)庪y得展顏一笑。

第一次見沈?qū)幮?，彎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糖果，臟兮兮的小臉攢在一起，讓我想起了動畫片里的“小邋遢”，沒忍住，我也笑了起來。

后來，萬叔每天都會在學(xué)校門口的早點攤買一些包子、油條之類的吃食讓我?guī)ソo沈?qū)?，萬叔鄭重地告訴我，這是幫助，而非施舍。

自從上次病好歸來，沈?qū)幘鸵粋€人坐在了最后一排，沒人愿意再跟他同桌。萬叔帶給他的早點，我會趁他不在的時候塞進他的書桌，反正是萬叔給他的，不論是舍還是幫助，都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

早點送了十多天后，我收到了意外的回饋。那是夾在我練習(xí)冊里的一副素描，畫的是我聽課時的側(cè)臉，畫紙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寫著“謝謝”。我悄悄回過頭朝沈?qū)幙慈?，他正埋頭涂畫，神情專注。

兩天后，我又收到了一副素描畫，一只鴿子，昂頭揮著翅膀，自由而驕傲。

此后，我總會不定期收到沈?qū)幍酿佡?，實在沒想到，這個小臟孩兒居然能畫出這么好的畫，我把它們按照日期一張一張收好，有時候也會拿出來臨摹，但毫無繪畫功底的我，無論如何也沒法畫得跟沈?qū)幰粯雍谩?/br>
我很開心能夠收到沈?qū)幍漠?，自那以后，每天送早點的時，我都會在沈?qū)帟郎戏艃蓧K我最愛吃的大白兔奶糖。

萬叔很快將沈?qū)幖业那闆r調(diào)查清楚，他說，沈?qū)幉粌H沒有母親，父親還是個酒鬼賭徒，這樣散養(yǎng)的孩子很容易學(xué)壞，于是，五年級的暑假，萬叔將他叫到萬嬸的奶茶店，說是趁著假期幫工，掙點生活費，實則是讓萬嬸盯著他寫作業(yè)，順便給他口熱飯吃。據(jù)萬嬸說，沈?qū)幒芄郧?，主動幫店里干了好多活兒，假期結(jié)束后卻將萬嬸給的工資悄悄放回了收銀臺。

有一次，踢完球路過萬嬸的奶茶店，我看見沈?qū)幷诖斑?，伏著身子奮筆疾書，我停了下來，頭抵著玻璃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在畫畫，沒想到他突然抬頭，與我看了個對眼。他第一次朝我笑，抿著嘴，像個姑娘，少頃，他還端出來一杯冰涼的白開水給我。

每年寒假父親都會帶我去一趟英國，探望我那黃頭發(fā)藍眼珠的外祖父。外祖父很疼我，會給我買好些國內(nèi)沒有的玩具和吃食，而我則樂意將它們都帶到學(xué)校炫耀一番。

96年，美版動畫片變形金剛新一集播出，國內(nèi)后知后覺，過了一兩年汽車人才又在國內(nèi)火了一輪，男孩子們都為之狂熱，我從英國帶回來的“擎天柱”自然備受矚目，同學(xué)們拿著“擎天柱”輪流把玩，贊不絕口，愛不釋手。

當然，什么樣的熱鬧都不會有沈?qū)巵頊悾彝高^人群縫隙看向他的座位，正好對上一雙笑彎彎的眼睛。一個假期不見，他似乎又有了些許改變，白了，胖了，還笑出了八顆牙，身上穿著新買的藍色運動衣，應(yīng)該是萬叔給買的吧，不錯，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多了。

我想，我應(yīng)該過去跟他說句話，上課鈴卻不適時地響了，下午再去吧，帶著“擎天柱”，沈?qū)帒?yīng)該也是喜歡的吧。

然而，“擎天柱”卻在下午失蹤了。

那是我心愛的玩具，還沒捂熱乎就丟了，自是又生氣又難過，每個摸過它的人都成了嫌疑犯，正當大家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爭論不休時，我的同桌李峰一語驚人：“我覺得是沈?qū)幫档?，他之前?jīng)常鬼鬼祟祟地在方淮座位旁邊晃悠！”

“對，就是他！”

“一定是他，看他那樣就像是小偷！”

大家隨聲附和，一派群情激奮。躺槍的沈?qū)幘従徠鹕恚纱罅搜劬?，有些不知所措?/br>
“不是我……”他悠悠開口，帶著委屈。

“就是你！你經(jīng)常在方淮座位旁邊晃悠，我都看見好幾次了，你敢說沒有？”

“我也見過，他還翻方淮的書！”

“誰不知道方淮穿的用的都是好動西，你一定是想偷了去！”

“真的不是我……”沈?qū)庍呎f邊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睛里都是期盼。

我想我當時的臉色一定不好看，生生嚇退了沈?qū)幭胍獊碛|碰我的手。這時，李峰箭步上前，將沈?qū)幰话淹频梗f：“小偷！真不要臉，我們這就去告老師！”

沈?qū)幗K于哭了，大喊著：“不是我，我沒偷！”

“你沒媽，你爸也不管你，你這種人，肯定就是小偷！”

“就是，有娘生沒娘教的小偷！”

大家還在叫喊著什么，我似乎都聽不到了，只一味地看著沈?qū)幣吭诘厣希闇I橫流，說些毫無意義的話為自己爭辯……

良久，我走上前去，幾乎是用喊的對他說：“別哭了！一個男孩子，哭哭啼啼的不丟臉嗎？”沈?qū)巼樍艘惶?，怔怔地看著我?/br>
我蹲下身：“別哭了，沈?qū)帲乙矝]有mama?！闭Z畢，沈?qū)幷娴牟豢蘖?，看得出，他忍得很辛苦?/br>
我轉(zhuǎn)身離去，他亦步亦趨。

每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我都會很感慨，小學(xué)六年級的學(xué)生，哪里來那么多傷人的話，又怎會對自己的同學(xué)抱有如此滿滿的惡意。若是當初沒有萬叔告訴我何為善惡，那么我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當眾說自己沒有mama，對一個六年級的小孩來說，的確需要勇氣，看不慣沈?qū)幉粻帤獾臉幼樱粫r沖動脫口而出的話仿佛用盡了身體里的全部力氣，我急需休息，于是，我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課，自己跑到cao場上蹲著。沈?qū)幰哺藖?，蹲在我旁邊，遞來一顆大白兔。

“擎天柱”終究沒有被找回來。

我丟了心愛的玩具，沈?qū)幨芰瞬话字?，萬叔為了補償我們，給我倆一人買了一雙新球鞋，還帶著我們?nèi)ヌ吡艘幌挛绲淖闱?，我擅長運動，沈?qū)巹t體力不濟。夕陽西下時，終于三個人都累了，坐在綠茵場上休息閑話，萬叔說沈?qū)幍枚喑远嗑?，我說他是畫家，不擅長體育很正常，沈?qū)幷f他不是畫家，他mama才是，他畫的比他mama差多了。

萬叔拉過沈?qū)幍氖?，端詳一會兒，說：“又細又長，果真是適合畫畫，沈?qū)庨L大一定會有成就的?！?/br>
沈?qū)庫t腆一笑：“等我長大當了畫家，就給萬叔買一個帶足球場的大房子，給小淮買一屋子的變形金剛，讓你們都開開心心的?！?/br>
聽了沈?qū)幍脑挘f叔樂得要命，直摸著沈?qū)幍念^說“好孩子”。萬叔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感動的人。而我，則在第一次跟沈?qū)幧钊胂嗵幹?，將他劃在了朋友這一欄里。

“你的父親呢？總聽你說萬叔，卻沒聽過你父親。”聽完我一口氣說了這么許多，袁女士提了第一個問題。

我：“我的祖父很早就不在了，據(jù)說也是一代風(fēng)云人物。父親頂著祖父的光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