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太陽逼近遠方群山，山脈起伏線被鍍上橘色的光，山尖時不時反射刺眼的光。

顧長希看著車窗外。

他剛才不該打斷他的。難得出來一趟，他想說，就讓他說個夠。

“……剛才，我……”顧長希轉(zhuǎn)頭，容磊已入睡，頭輕輕歪著。

“……”顧長希坐近些，好讓對方靠上他的肩膀。

有些話，沒來得及說，就已經(jīng)錯過。

回到醫(yī)院。

男護士來在車門邊，想抱容磊下來。

“我來吧?！鳖欓L希彎腰，一手扶著他的背，一手從膝蓋下穿過，把容磊抱起來。

原來他已經(jīng)這么輕。

顧長希調(diào)整一下抱姿，讓對方可以穩(wěn)穩(wěn)偎懷里。

紀(jì)信庭早已到達，站在大樓門口，一臉茫然無措。見顧長希抱著懷里的人慢慢走近，他的視線才逐漸聚焦。

“……這是……容磊？”

容磊戴著帽子和口罩，身上披薄毯子，遮得密不透風(fēng)；也因如此，他整個身形看起來異常單薄。

“嗯?！鳖欓L希應(yīng)一聲。

紀(jì)信庭想哭，他捂住嘴巴，稍稍轉(zhuǎn)開臉。

電梯里，顧紀(jì)二人沒有說話，沉默。

回到病房，顧長希小心地將他放回床上，蓋上被子。

每一回為他蓋被子，就會覺得，被子下的這個人，又縮小了一點。

容磊中間醒來一次。

紀(jì)信庭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容磊，是我。”

容磊笑，“你來了？”

“嗯。”紀(jì)信庭連忙勸，“我外公的專屬醫(yī)生是非常有名的中醫(yī)，能醫(yī)百病，我讓他過來給你看看好嗎？先別動手術(shù)……”

容磊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已經(jīng)決定啦。”

“你……”剛說了個頭，紀(jì)信庭就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他就得帶哭腔。

“……對不起?！比堇诘?。

顧長?？粗瑳]有說話。

深夜。

病房里只有豆大的睡眠燈開著，朦朦朧朧，似清非清，愈發(fā)顯得周圍黯淡。

顧長希一直坐在床邊椅子上。

容磊醒來的時間不定。

像現(xiàn)在，毫無跡象地，他醒了。

“……想喝水么？”顧長希湊前，問。

“……不用?！比堇谕曉捶较蜣D(zhuǎn)頭。過一會兒，他問，“只有你在這里？”

“嗯，我讓他們回去了。”

良久，在黑暗中，容磊問，“……何征……，他是怎么樣的人？”

顧長希回答，“訂婚的傳聞是假的。我已與他分手?！?/br>
容磊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反應(yīng)。

又一個良久，他問，“……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臉嗎？”

“……”顧長希引著他的手，覆在自己臉上。

容磊閉上眼，用手感受。

這是他的眉骨。顧長希有凜冽眉骨，好看得很。

接下去，是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雙頰，他的唇。

容磊一一細細撫過。

而后，他的手在對方臉上戛然停止動作。

他的指尖，觸碰到水質(zhì)感的液體。

他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上壓住。

“……容磊，你不要死?！?/br>
容磊感覺到對方臉部肌rou微微顫動。

“容磊，你不可以死?！?/br>
他的手被緊緊抓住，仿佛這樣，他就走不掉。

心中掀起萬丈波瀾，又如皚皚雪山上洶涌澎湃滾滾不止的雪崩。

容磊鎮(zhèn)住內(nèi)心驚動，回答，“長希，我不會死?！?/br>
他怎么舍得。

他說，“……我本不想讓你知道我的病情；但眼下你在這里了，我又生起許多貪念?！?/br>
“我的人生，在遇見你一刻，已經(jīng)以你為中心轉(zhuǎn)動?！?/br>
失憶后的他，一直企圖擺脫束縛，即使與顧長希復(fù)合，也懷著一絲惡意——要以各種方式，讓對方痛，讓對方為自己受過的苦付出代價。到后來，他明白了，失憶與否，他始終淪陷在顧長希這里。

因為，他舍不得不愛他。

“我會因你選擇結(jié)束生命，也會因你頑強生存下去?！?/br>
“所以，別擔(dān)心，我會好起來的?！?/br>
病房內(nèi)很暗，像個封閉而安全的空間。

顧長希哭出來。

活了這么多年，此刻，眼淚潰堤。

容磊反握他的手，一遍遍喚他名字，“長希，長希，別哭……”

66.

接下來幾天，專家給容磊做全面檢查，以制定手術(shù)方案。

這天，顧長希在旁邊看著檢查過程，秘書來到他身邊，悄聲匯報幾句。

外界傳聞炒得快翻天。

醫(yī)院這個地方，總是很微妙的。更何況容磊住的這家醫(yī)院，本就只為富豪服務(wù)。

有人說顧長希身體出了狀況，不得不入院接受秘密治療；有人說顧長希抓住了什么人的把柄，商場可能又會掀起腥風(fēng)血雨；甚至有人說，顧家在外有私生血脈，以防被人奪權(quán)，顧長希把人整進醫(yī)院里關(guān)著……

比較多人認(rèn)同的幾大傳聞，沒有一條是說顧長希為了感情犧牲工作的。

有小報曾做過類似猜測，人們只拿來當(dāng)娛樂消遣，過后迅速忘掉，不當(dāng)一回事。

顧長希何許人也，這么大陣仗，怎么會是為了一個不知何時就分手的情人呢？

說出來，不過搏聽眾哈哈一笑。

顧長希他們出來走廊上，秘書說，“董事會今天通過決議，責(zé)令您盡快對傳聞作出交代，至少內(nèi)部的聽證會您必須出席?！€有何氏，已經(jīng)多次派人過來了解情況，畢竟我們與他們有秘密合作，之前假訂婚已折騰一次，他們這次特別緊張?！?/br>
“嗯。”顧長?；貞?yīng)，“容磊做完手術(shù)，我自然給他們一個交代?！?/br>
“可是……時間上會不會有點晚？我怕董事會里要出亂子?！泵貢鴵?dān)憂。

“隨他們?nèi)ァ！鳖欓L希淡定說到。

“好。”秘書順從點頭。

并非所有人都如此順從。

顧長希向?qū)＜伊私馔昵闆r后，剛從辦公室出來，病房管家立即上前，“顧先生，何征先生來到醫(yī)院了，他非要見您不可，怎么勸都不肯離開?！?/br>
“……”顧長希沉吟片刻，“讓他上來吧?！?/br>
顧長希在會客室里見何征。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顧長希先開口。

“……你為什么總往這里跑？你不知道外面的傳言嗎？你這樣放著顧氏不管，不怕出事？”何征問。

“我自有分寸。謝謝關(guān)心，遲些我會親自向何老太爺匯報。”

“為什么不能現(xiàn)在說？”他擋住顧長希的路，“你所做的一切都會影響我們兩家的合作，我承認(rèn)傳出訂婚的消息是做錯了，你非要再折騰一次？”

“我說了自有分寸?！鳖欓L希邊繞過何征，邊說，“你請回吧?！?/br>
“……是因為那個人嗎？那個被你抱下車的病人？”

聞言，顧長希一頓。

他慢慢轉(zhuǎn)頭，盯著何征，目光尖銳得可以刺人。

“……有小報狗仔很難得潛進醫(yī)院，偷拍到的?！焙握饔鴮Ψ降囊暰€，“……相機和所有內(nèi)容我都買了下來?！?/br>
“……我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