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刮著青蛙的背，正是剛才的青蛙聲。

“是這個啊?！瘪樼阌X得有趣，蹲下來，“怎么玩，把這個棍子抽出來嗎？”

李即非無語地看著駱玢玩了十分鐘，然后掏錢買了個青蛙。

“你……是要送這個給我嗎？”走出差不多一兩百米，李即非還是按捺不住問。

“?。繘]有?！瘪樼惆亚嗤艽нM兜里，“不打算送你?！?/br>
“那你打算送誰？”

“我自己玩不行?。俊?/br>
“可以給我嗎？”李即非又問。

駱玢護住青蛙：“那你剛才干嘛不說?。俊?/br>
李即非笑了：“我還以為你要買來送我呢。這么小氣？”

駱玢不知道李即非是覺得送青蛙小氣，還是不送青蛙小氣。想了想還是把青蛙掏出來遞給他：“給你吧。我還以為你瞧不上這個?！?/br>
“你知道嗎？過年送木頭青蛙是大有寓意的。”李即非毫不客氣地接過青蛙，“據(jù)記載，早在宋元時期，就有年初一大家互送木頭青蛙的習(xí)俗?！?/br>
“噢？”

李即非繼續(xù)娓娓道來：“傳說某年閩地蝗災(zāi)肆虐，有匠人做出木頭青蛙，嘴中含棍，背上崎嶇，用棍刮背，聲響隆隆。于是聚眾數(shù)萬，經(jīng)由法師祈福后，人手一只木青蛙，站在田間地頭，齊齊刮響，如此堅持五天，蝗災(zāi)平復(fù)，當年便獲得豐收。于是人們便在年初一互送木頭青蛙，寓意來年無災(zāi)無難，五谷豐登?！?/br>
“……啊?！瘪樼懵牭靡汇兑汇叮吡藥撞絾?，“真的??？”

“當然是假的?！崩罴捶强嚥蛔×斯笮?，“我編的?！?/br>
編還編那么像！還！你怎么不去寫公眾號呢！

……標題都幫你想好了。

駱玢被戲弄了一番，一想也是，刮個木頭青蛙蝗蟲就沒了，也太唯心主義了。

“欺負文盲很有意思么？”駱玢戳戳李即非，“我都把青蛙給你了，無災(zāi)無難五谷豐登呢。”

“嗯！”李即非一邊笑一邊刮了一下青蛙的背，駱玢迅速腦補萬人刮木青蛙的場景……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送了青蛙，買了地圖，一看時間快到飯點，打道回府。

駱玢確實不太認得路。畢竟也沒來過幾次，李即非熟悉得很，背個小包懷里揣著地圖和木青蛙，一路伴隨著“呱呱”的背景樂回了家。

“能別刮了么?！瘪樼銦o語，“啊，我都快餓得跟蝗蟲一樣了?！?/br>
過了初五，駱玢就打算回學(xué)校了。這個年過得還算愉快，李即非那一大家子人都挺好，禮貌而有分寸，并不八卦。如果他臉皮足夠厚的話，確實也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尹老師自不用說了，臉上都是“我兒終于找了個好媳婦”的滿意神情，李鹵蛋——駱玢后來知道人家大名李昭元，李教授雖然一臉嚴肅，似乎有些想說的，但終究沒說什么，還拉著駱玢下了回五子棋。

李即墨夫婦存在感比較薄弱。李即非介紹說他們倆都是本地另一所高校的教師時駱玢還是吃了一驚。

“行政的，不是教學(xué)口?！崩罴捶堑ǖ亟忉?，“不過即墨他媳婦也正準備考博……”

這是什么樣的一家人??？讀博士有遺傳嗎？駱玢咽了一下口水：“那個，我可能不會讀博……會不會破了你家的規(guī)矩……”

李即非正色：“嗯，我們家挑媳婦確實要求比較嚴格，所以你最好還是讀個博士……”

“不會吧！”駱玢目瞪口呆。

“騙你的?！崩罴捶悄竽篑樼愕谋羌?，“怎么我說什么你都信？”

駱玢覺得李即非最近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家里存在感比較強的大約是李即非的外婆。駱玢不知道老太太多少歲了，應(yīng)該會比他的外婆大得多?；ò椎念^發(fā)很整齊地往后攏，梳了個很漂亮的小小的發(fā)髻。老人家神態(tài)一直很安詳，李即非偶爾陪她說話，駱玢坐在旁邊剝桔子，基本不插話。

他知道很多人到一定年紀記憶會退化，甚至?xí)?。比如李即非今天就回答了五六次“已?jīng)工作了”，又說了好幾次“已經(jīng)有媳婦了”，老人家一臉了然地點頭，過個三五分鐘又會拋來同樣的問題。駱玢在旁邊憋笑憋得很難受，只好拼命往嘴里塞桔子。他知道李即非的耐性是怎么來的了，駱玢之前教外婆用手機，不到半小時就已經(jīng)開始煩了。

現(xiàn)在大概聊了快兩個小時了吧？

院子里，陽光下，老奶奶，李即非。很美好的組合。也許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凝固著的，從小到大駱玢自然也有不少幸?？鞓返臅r光，但現(xiàn)在，駱玢愿意停留。

也許是因為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所以李即非和外婆聊天的時間格外長。李即墨一家前兩天就回去了，飯桌一下空了不少。

存在感弱，那也是存在感啊。

“我和小駱今天下午就回去了?！崩罴捶且贿叧砸贿呎f。

“知道了，東西都給你備好了。”尹老師頭也不抬，“你待會要跟外婆說，我說沒用的，不信?！?/br>
“嗯，等她午睡起來?！?/br>
駱玢有點驚詫，外婆明明就在旁邊，但好像又什么都沒聽見。

大概就像他外婆一樣，耳朵不太好使吧。

原來以為年過得很慢，但今年一下子就過去了。尹老師裝了五六個袋子的東西，每個都不輕，李即非抗議無效，尹老師振振有詞：“還有小駱的份呢！”

李即非嘆口氣，只好隨她去。外婆正好午睡起來了，李即非拉著駱玢去跟外婆告別。

“外婆啊?！崩罴捶菧厝岬亟辛艘宦暋?/br>
“嗯？”

“外婆，我跟小駱要回去了?！崩罴捶菑澲f。人老了個子會縮小，這件事駱玢沒有專門去考證。不過現(xiàn)在李即非的外婆確實就是縮水的樣子，皺巴巴的，瘦瘦小小的，單薄得就像一件舊衣服。

“啊?！蓖馄藕孟裨谧聊ブ@句話是什么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非非是要回去了嗎？”

“對，我要回去了?！崩罴捶敲馄诺氖直?，“外婆，我們走了??？”

“非非啊——”外婆指了指駱玢，“這是，你的媳婦嗎？”

駱玢其實一直不太喜歡被稱為“媳婦”，畢竟他是個男的。不過好像也沒別的替代詞，也就隨他們?nèi)チ?。以后誰是媳婦還不一定呢。

李即非愣了一下。駱玢來這邊四五天了，見到外婆也跟著李即非喊外婆，外婆也只管他叫小駱。但她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小駱”跟他是個什么關(guān)系。

外婆以前神智還清楚的時候，很希望李即非早點成家生子，當然，現(xiàn)在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駱玢長得挺好看的，外婆老眼昏花男女不分，還是看似糊涂實則明白的老人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切。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