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給外婆養(yǎng)的花澆了水，“我媽剛才還跟你說什么了？”

這才是重點。

李即非倒在床上：“嗯……沒說多少，才幾步路的時間。就說她擔心你不回來，希望你回幸州工作?！?/br>
“那她大可不必擔心了?！瘪樼阃堇锟戳丝矗拔沂遣粫厝サ??！?/br>
“為什么？”

“你希望我回去嗎？”駱玢皺皺眉頭，“我回去了，你怎么辦？我們要天天依靠視頻對著擼嗎？”

“……駱同學請文雅點?！?/br>
“事實嘛。”駱玢靠著墻，“我不想跟你分開。哪里都可以工作，沒有你的地方，錢再多我也不去?！?/br>
李即非笑了：“錢多的話我就去了?！?/br>
“……能不能有點節(jié)cao。”

“節(jié)cao早就碎一地了?！崩罴捶钦f，“還早呢，你再好好考慮吧，我說過，你未來的工作我不干涉?！?/br>
“好吧?！庇至牧艘粫?，駱玢掛了電話。

外婆家很安靜。大概大家下午都哭過了，所以現(xiàn)在都很疲倦。駱玢進了屋，默默地坐在一邊。他其實什么也不能做。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別人哭得太厲害了，他就遞一遞紙巾。

他一向是個淚少的人。小時候爸媽吵架他倒是哭得很厲害，后來就習慣了。和李即非在一起后干癟多年的淚腺好像又重新發(fā)達了起來。

這樣不太好。

學會忍耐和控制是成年人的標志。他已經(jīng)成年那么多年了，不能越來越回去了。

可能在李即非面前，他真的又變成了一個孩子。

駱玢坐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這次過來得匆忙，除了錢包身份證手機什么都沒帶?？蛷d里的燈光昏昏暗暗的，外婆的遺體在屋內(nèi)的床上，mama在里面守著。駱玢靠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好像睡到一半，外婆就會起來幫他蓋被子。

有人幫他蓋被子，動作很輕，但駱玢睡得不死，一下醒了過來。

“媽？”駱玢整個人已經(jīng)歪在沙發(fā)上，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老媽繼續(xù)幫他蓋上毯子，“會著涼。要不要去隔壁屋里睡?！?/br>
“舅舅在那呢。”駱玢搖了搖頭，“沒事，你也去睡吧。”

“我去叫你舅舅起來。”老媽直起身，“剩下的事我們來。本來叫你過來也只是為了讓外婆見見你……明天你回學校吧?！?/br>
是啊，他也做不了什么。

“嗯?！瘪樼惚е蛔佑炙诉^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駱玢再無睡意，干脆跑到陽臺吹風。有點冷，但是很溫柔。迷糊混沌的神經(jīng)一點點張開，人漸漸地清醒過來。

昨天這個時候外婆還活著。

駱玢一直覺得大部分時候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并沒有什么不同，可是因為外婆的離去，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明天，又會是誰離開呢。

淡藍色的帶著冷意的天空下，昏睡的城市在慢慢蘇醒。很快就會有喧鬧聲占據(jù)整座城市，可就在這一刻，還是安靜的。

駱玢閉了閉眼。

耳機里的音樂吵吵鬧鬧的，前奏響起的時候駱玢就皺了皺眉頭?！癐just……”駱玢騰出手，按了暫停鍵，不巧眼神太好，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肩負著買早餐的重任，眼下駱玢提著好幾盒鍋邊糊和麻球三角糕，準備拐進樓道里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高級西裝的面料的那一刻，他還是下意識地往邊上一躲。

“小玢?！惫惶⒖【褪遣缓冒?。

“嗯，有什么事？”

躲不了就正面迎戰(zhàn)。駱玢也有好幾個月沒見到他的名譽老爹了，眼下對方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他頭發(fā)凌亂提著早點，論帥氣級別，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盡管駱玢覺得駱瀟云早就老了而他英俊帥氣正值盛年。

“我……可以上去嗎？”駱瀟云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原以為會有特別高大上的開場白，就像他做慣了的領導講話一樣。話一入耳，駱玢突然就笑了：“有什么不可以？我攔著你了嗎？”

他理虧。駱瀟云滿臉都寫著愧疚，駱玢當然不攔著，但他媽他姨他舅全家人估計也不會給他好臉色。駱玢突然放棄了懟人的念頭，因為他心情不好，和人吵架并不能讓他高興。

駱瀟云說這話顯然也是廢話。他人都來了，自然是要上去看看的。

“別把別人的氣味帶進來?！瘪樼銖阶酝白?，走了兩步又說，“人死了，魂還在，不要惹外婆生氣。”

駱玢猜也猜得出來，駱瀟云是在哪里過的夜。這樣的說法或許并不準確，從頻率來看，那里可能早就已經(jīng)是駱瀟云真正的家。

畢竟是親父子，在生活上父子倆一樣是弱智兒童，駱瀟云自己連領帶都不怎么會打呢。能天天保持這樣人模狗樣的形象，某人肯定功不可沒。駱玢拐彎的時候，甚至還瞥見那輛熟悉的森林人里，有一個他更不愿意見到的身影。

“爸?！瘪樼阌洲D(zhuǎn)過身來，看著駱瀟云，“你和誰一起，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我不關心。但是，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外婆，不要再來打擾我媽，更不要來打擾我。請你和我媽離婚吧，小瓏也大了，任阿姨也需要家庭，我不需要你那假惺惺的責任感，你的錢我都已經(jīng)退回去了，你走吧，你的心意，外婆已經(jīng)知道了?！?/br>
他知道他的邏輯有點混亂，話一股腦兒往外冒，說完了他自己都不太記得說了些什么。大概是沒吃早點的原因?？烧驹诶浔拇笤豪?，駱玢滿腦子想著就是“快讓這個渣男滾蛋”。

駱瀟云先回過神來：“小玢，或許我們需要談談?！?/br>
談什么？談你如何這么大年紀生二胎么？

“談完之后，我保證，不打擾你們?！瘪槥t云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條件誘惑力真大。駱玢嘆了口氣：“那我先送早點上去?！?/br>
駱瀟云沒有開車，大概是因為車里的人會激怒駱玢，而且他們要去的地方也不遠。街上已經(jīng)開始熱鬧了起來，不少早點攤已經(jīng)開業(yè)，人聲鼎沸，遠處飄來早飯的香味。走過這一條短短的老街，外面就是大路，駱瀟云帶著他進了一家酒店。

駱玢抬頭看了看招牌，以前他還吃過。價格中上，現(xiàn)在他是吃不起了。

小包廂，早茶。坐下來的時候駱玢覺得脊背有點僵硬，畢竟上次跟駱瀟云一起在這樣的場合下吃飯，他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

面前一杯普洱，剛泡開。駱玢沒動，盯著茶葉在杯面上翻騰。

“過年那件事，對不起。”駱瀟云先開了口。

駱玢抬眼看了他一下。

“其實我也知道這樣不太好。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是你奶奶年紀大了，想見見你……”

駱玢沒說話，服務員進來上菜。

這里上菜挺快挺齊的，剛才進店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