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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迅速聚集了淚水,她強忍住哽咽的沖動,輕聲說道:“有人給我打了電話……”“有人……”這是個異常耳熟的措辭。就像那天趕在林河之前帶走了圖紙的有人,就像給他安排了優(yōu)秀員工獎的有人,就像讓陳錦消失在他面前的有人……就像那些躲在不知何處的、始終不歇的輕聲竊笑,就像他去為父母索要賠償金時如石沉大海的沉默回答。你看,他人即地獄。就是這樣簡單的道理。林河此刻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通透和干凈。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暢快的呼吸,呼吸著周圍污穢與清新交雜難辨的空氣,永遠無法解脫。“瑞瑞,”林河幾乎在微笑了,他的嗓音在曠日持久的少年時代之后、終于徹底告別了踟躕和猶疑,“不管別人和你說過什么,你只相信我和你說的話。”“我是自愿的。沒有任何人用任何代價讓我屈服。從頭到尾,我都是自愿的?!?/br>“瑞瑞,是這樣的話,你還要和我結(jié)婚么?”眼前這雙蘊含著蓬勃生機與愛意的眼中,聚集了許久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林河做了頓飯給李瑞瑞吃。像這世上每一對最普通的情侶,他們倆一起去了小區(qū)旁邊的菜場,買了魚,買了rou,買了蔬菜。林河的手藝不錯,這是一個人生活練出來的手藝。時至今日,他終于可以用一桌整潔豐盛的菜,款待這位陪伴了他數(shù)年的姑娘。在林河最窮困潦倒的日子里,他們爭吵過、冷戰(zhàn)過,為了細微瑣事鬧得不可開交,卻從未如今天一般融洽投契。這不是因為林河的□□上多了些并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數(shù)字,而是因為一切終于都結(jié)束了。而一切又都有了新的開始。華南一院的年會,至少是本市本省范圍內(nèi)建工行業(yè)的年終盛會。除了院里的上百人及各自家屬之外,還有無數(shù)業(yè)內(nèi)的精英翹楚。因為各級官員、大學教授博導和各個大院的大老板等人來得太多,以至于總師辦只有張總師和另兩位退休返聘的耿爺子張老爺子可以坐到四個主桌。所以每年臨近年會的時候,院里只為了座次這件事,就越發(fā)暗潮洶涌得不可開交。林河這樣的,即使貼了層優(yōu)秀員工獎的金,但也自然是叨陪末座。從下午兩點開始,院里的人就陸陸續(xù)續(xù)關機收拾桌子,出發(fā)前往會場。尤浩、張海彥和劉琳三個人,兩天前就已經(jīng)從四川回來。此時自然是他們四個小伙子抱作一團,在尤浩的別克上擠了擠、一起去會場。“論文聽老劉說年后就成了?!?/br>“咱們的橋聽說要送建設部評優(yōu)呢!”“論文的署名我名字要寫在你們前面我不管?!?/br>“滾滾滾你趕緊下車?!?/br>“再廢話馬上讓小河噴你一臉血?!?/br>“滾滾滾?!?/br>一早到了會場之后,現(xiàn)場已經(jīng)開始流水的供應茶水點心和水果。他們四個擺開桌子,專心嗑瓜子打摜蛋。剛好四個人湊成一桌,誰也不嫌棄誰。林河對打牌和游戲之類向來是不在行,被搭檔小劉笑罵了幾次也不還嘴。人就漸漸多起來了。到了晚上六點半的時候,主桌的人開始慢慢就座。還在打牌的四個人,突然聽到了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原本在悶頭洗牌的林河準確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兩個字。陳錦。陳錦。陳錦。他抬頭往整個圓形大廳的正門處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個陳錦。那個與他沒有任何關系的陳錦,穿著得體的馬甲和西裝三件套,打著適合他寬肩的溫莎結(jié),挽著他剛剛邁入省建設廳高位的夫人。夫妻二人如教科書上的神仙眷侶一般,含著微笑走了進來。四周有接連湊上去向陳總和王副廳問好的聲音,也有含義不明的竊竊私語聲。但極其微妙的,四周又都很安靜。林河即使遠遠的坐著,也可以聽到陳錦溫和有禮的應答。“胡老板和劉廳在樓下,很快就上來。咱們餓了的可以先吃點兒?!标愬\甚至語氣中還帶著一絲輕松和跳脫,向已經(jīng)到座的幾位說笑道。直到被小劉用力拉住衣袖,林河才回過神來。“小河小河,你這師父可真是……”小劉想了半天,決定用咂嘴來表達自己的感慨。“怎么的,這么酸。咱們在四川大半年,陳總對你不好么?”張海彥笑道。“是啊,出去吃飯都帶你。”尤浩抱怨,“我都沒怎么混著?!?/br>林河也笑,說“是啊是啊,我受了傷,你們只給我點個粥,你們自己出去吃好的?!?/br>話說到這兒,想想那時候的經(jīng)歷,四個人都笑了。林河笑著又轉(zhuǎn)頭望向主桌的方向。同一個瞬間里,陳錦似乎向這邊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但似乎又只是隨意的掃視全場。林河毫不避忌的望著陳錦,靜靜的想,那就是這世上最耀眼的光。而他現(xiàn)在所處的,即使錦衣華服、高朋滿座,仍舊與那個骯臟幽暗的飯店后場并無區(qū)別。忍耐啊,忍耐啊,然后天就會慢慢的亮了。?☆、庭前? 林河的這個年,是在老潘家過的。從大年三十吃到了年初三中午,干脆連覺也在老潘家打了地鋪睡的。初三下午走之前林河想了想,給老潘爸媽包了五千塊錢的紅包。他的□□賬上在年前二十九的那天,突然涌出了十萬塊錢。臨下班時,會計阿姨拿著本子和對賬單來讓他簽字。這是林河為自己掙的最大一筆錢。但他從頭到尾也就只花了這五千。離開老潘家、回到自己家之后,林河坐在破舊的沙發(fā)里只一個人靜靜坐了半個小時。然后他站起身,里里外外把家里徹底打掃了一遍。等一切都妥當之后,他在小餐桌面前坐了下來,把桌上之前留了書簽的橋梁應用拿出來,繼續(xù)看書。他還在堅持翻看去年夏天那時候讀陳錦圖紙做的幾十本筆記。有許多微妙的分析方式和細節(jié)處理,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弄明白。這些技術內(nèi)容,原本在長久的設計經(jīng)歷中,會通過逐年累積的現(xiàn)實認知而逐漸了解和貫通。但那樣是不行的。林河比誰都明白。開年后第三個星期,天上的風已經(jīng)隱隱有了春意。這會兒是一年里最忙的時候,新的方案、新的規(guī)劃,一切都要羅列開來各做開展,直到年中時分才能確定到底哪一些在今年可以切實推進、而另一些還得繼續(xù)擱置。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和政府的工作節(jié)奏很像。因為工作進度推進的十分快,之前的專家組在新春之后已經(jīng)不用去災區(qū)繼續(xù)駐扎。幾個人里更有資歷一些的尤浩被派去做最后的掃尾工作。這天上午,錢生勤站在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