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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跟權微爸媽住的地方差不多,楊楨照著權微發(fā)的地址,摸到東南角的一棟樓門口,銹蝕的鐵柵欄對著的首層就是章其家的大門,野蠻生長的花草十分茂密,有種強烈的荒廢感。柵欄沒鎖,楊楨也沒推門而入,在門口給老頭打電話,對方接了說大門虛掩著的,讓他推門進來就行。楊楨進去之后,發(fā)現老頭在院子里吃午飯,見了他還問他要不要一起。楊楨架不住他的行動力,問著就去拿了筷子,就客隨主便地跟章其一起吃了頓飯。權微說他是相士,但楊楨看章其跟普通的老頭沒什么兩樣,日子過得有點糙,和氣也不故弄玄虛,跟自己聊些雞毛蒜皮,問自己是干什么的、工作順不順利。吃完飯章其一句都沒提借尸還魂的事,就是拿了筷子碗進門,出來的時候抱出來一個木箱子,一樣一樣掏出來擺在桌上,有羅盤、算籌、簽、一大盤水、一塊畫著符的黃布和一把黃銅小匕首。章其:“一會兒我會蒙住你的眼睛,讓你抽一根簽,然后用刀劃你的某一根手指,你別怕,也別動,聽懂了嗎?”楊楨點完頭,就被章其用折起來的黃布蒙住了眼睛,接著是竹簽碰撞的聲音,過了會楊楨感覺左手的無名指痛了一下。在他看不見的跟前,章其用手指在盤子里將血攪散,然后詭異的事情稍縱即逝,水盤上浮出了一層淡淡的血字。啻:主人章舒玉,六合三合入命,主將星華蓋宿,言和貌悅、聰慧疏通,雖舉事多遂,亦有福神來往。將星終、亡神臨,辰甲相逢、破禍成福,謂之長生祿。然太歲克當生時,災來,以子位斷之。第79章那匕首的表層也不知道涂了什么,一點血絲都沒掛,不過章其還是拿紙巾擦了擦,垂著眼簾一副魂游天外的神色。如他所料,對世人來說,這人確實是個異類。他的軀魂不一致,從掌紋和面相里什么都看不出來,章其那只看不見表象世界的右眼里全是混沌狀的旋渦,只有血中藏氣,而氣從精魄中來,昭示出這人雖是孤魂,但并非無主。裝水的盤叫求源盤,是章其從他師傅那兒繼承來的法器,據說是用輪回臺上的碎石板鑿的,有通曉前世今生之能,這百分之百是在瞎掰,不過這盤子終歸是他在用,而是很有脾氣、時靈時不靈,所以章其看相要蒙對方的眼睛。求源盤里有名有姓,軀中的魂魄叫章舒玉,不邪不妖,看血水吐字本該是福澤綿長之人。將星、華蓋都是四柱中的神煞,命出將星的人聰慧,理帶華蓋又有富貴之意,可惜亂世傾覆天地人神,直接撥亂了所有的命盤。將星終、亡神臨,說的是在他官星將隕的時候,有八字為雙甲子的帝王之星降世,對沖了他的命格,造出了罕見的命盤長生祿。然而或許是本體的血rou已冷,于是換了這么一種奇特的存在方式。然后這人今年犯太歲,年終之前會有災坎,破局的方式就是拿身后人丁興旺的福澤來換。至于換法是失去生育能力或者其他,那就是不是現在能夠看到的東西了,因為人的氣運每時每刻都不同,今天和明天看出來的結論都會有差距。章其回過神,端起盤子將水潑在了花圃里,然后去給楊楨解封眼布,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給年輕人提個醒。越是上了段位的術士反而越沉默,因為算出來的東西都是順其自然狀態(tài)下的趨勢,而一旦人能夠預知禍福,就會產生趨利避害的傾向,這樣就像考場作弊,誰能僥幸誰會被抓包,這都很難說。楊楨重見光明,等了半天卻不見大師發(fā)話,只見老頭一臉沉思,神色略為糾結,模樣十分符合語境“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然而不論好壞,他還是想知道這個第二知情人是怎么想的,楊楨主動問道:“老爺子,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有心理準備。”章其立刻瞪起了眼皮子:“我又不是烏鴉嘴,說個話還要你做準備?!?/br>楊楨聽得出他在開玩笑,因為語氣里一點不滿都沒有,老人有點像老頑童,動不動就愛開玩笑,楊楨被他帶得放松下來,好脾氣地承認錯誤:“我錯了,我嘴笨,不會說話,您別介意。”章其樂得跟聽了個笑話似的,呵呵地說:“你的嘴不笨,笨的是權微,那小子,說個屁話都覺得自己可有道理了。”楊楨直覺就想加一,但又沒忍住護短,抿著嘴笑道:“他就是,比較自信?!?/br>章其“嘿”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難以茍同還是不屑,不過他放過權微回到了正題,將東西珍重地收回箱子里,掛上搭扣說:“我沒什么想對你說的,不過你要是有想問的,可以問?!?/br>楊楨沒法確定章其是不是在詐他的話,因為這老頭算命不走尋常路,到現在還一個相關的字眼都沒說過,不過楊楨愿意賭一把,因為章其是權微的長輩。他頓了會兒,覺得權微肯定已經把自己揭了個底朝天,死鴨子嘴硬只能導致談話不歡而散,楊楨定了定神,開門見山地說:“我的情況您應該都知道了,這具身體叫楊楨,我叫章舒玉,用這里的話來說就是個來自于架空年代的古代人,我說的這些,您相信嗎?”章其笑了笑,蒼老的姿態(tài)里有種包容和睿智:“我信啊,沒聽過的、沒見過的并不一定就不是真的,你看看頭頂的天,再看看自己,咱就是這么小的人,哪兒能什么都知道呢?”他們術士相信宇宙里有很多世界,時空里有很多的折疊,那些人們不能理解的怪現狀,就是時空撕裂的瞬間滲透出來的產物。未來的真理一定比現在先進,而現在的科學在后世看來也可能是一種迷信,所以人可以有信仰,但在反對他人的時候,聲音不宜太響太堅定。權微說信,但楊楨知道他是口是心非,這人沒有正常的好奇心,比如打探自己原來的身份和背景,但同一句話被章其說來,楊楨感受到的誠意和分量就截然不一樣,他的直覺告訴他老人是真心的。因為在那只乍看之下效果恐怖的白眼珠的襯托下,章其那只正常的眼睛深邃得驚人,大千世界和自己都倒映在其中,像是一起被看透了。楊楨心里驟然浮起了一種類似于知遇之恩的感激,他猛地站起來,眼眶發(fā)熱地對著章其鞠了一躬。章其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嘆息似的說:“你是個好孩子。”對于重生這件事,楊楨表面上默然接受,但心里一直都惶惶不安,然而從這一刻起,他不想再質疑自己是一個怪物,或是什么反科學、不正常的存在了。楊楨恢復情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