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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他輕聲道,“你聽我說,我自三歲起便沒了母親?!?/br>她斂了聲息,含著淚眼靜聽。“父親嚴(yán)厲,與我相處時(shí)也并不自在,因?yàn)槲业娜菝蔡衲赣H。自十歲上,父親便時(shí)常不在家中,他去尋找母親了。”云止頓了頓,又道,“十二歲時(shí),你父母死在漠北,蘇門屠滅,你也不知去向。我以為你死了?!?/br>蘇寂咬了咬唇。“那十七年的記憶……真是,寡淡得可憐?!痹浦故鉄o意趣地笑了笑,“你消失在與我訂親的那一年,我連你的樣貌都記不清楚,卻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死了。“父親為了處理蘇門的事趕了回來,卻更加沉默寡言。我見過他舞劍,我發(fā)現(xiàn)他老了。你知道,他曾經(jīng)是名震天下的沉淵劍蕭楚,可現(xiàn)在……他老了。“到了十七歲,我遇見了薄妝。“她固然是一個(gè)極美的女人……”話到此處,忽覺肩上一痛,卻是蘇寂張牙咬上了他沒有受傷的右肩,他一愣,又輕輕地笑了,“采蕭?!?/br>蘇寂偏過頭去。他卻伸出手去,笨拙地將她環(huán)住,讓她更靠近自己一些。她怔怔然回頭,便對(duì)上他柔緩的眼眸。“你曾經(jīng)問我,你好不好看。”他低聲道,“采蕭,你在我眼里,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無人能及得上?!?/br>她呆住。她不敢打斷他。她怕自己一開口,他那曇花一現(xiàn)的笑容便會(huì)消失不見,便會(huì)成為她自己一廂情愿的幻夢(mèng)。“那時(shí)薄妝在路邊受人欺負(fù),我隨手搭救,將她帶回了家?!痹浦狗路鹩行┢>肓?,聲音也染得微微沉暗,“后來的事,你也該知道了。她進(jìn)蕭家的第二天,滄海宮的人便來了?!?/br>蘇寂愣怔許久,眨著那雙清亮的眼睛,問的卻是不著邊際的話:“那,你果真不曾喜歡她?”“沒有?!痹浦箵u頭,“我不曾知道怎樣是喜歡一個(gè)人?!?/br>“那——”蘇寂又意猶未盡地纏上了他,“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么?”他微微無奈地看著她,“采蕭,你聽我說完?!?/br>“后來,我從厲鬼獄中逃出,蒙朝露寺證緣大師相救,我問他,人生世間,為何要受諸般苦楚?他說,因?yàn)槿嗽谇笆涝炝嗽S多業(yè)。”“放屁?!碧K寂小聲嘟囔。云止卻也并不怪她,“我當(dāng)時(shí)也不以為然,便說,如這便是所謂佛法,那我不信也罷。師父便說,我們總以為這世間事當(dāng)有多種因果,環(huán)環(huán)相扣,其實(shí)不然。其實(shí),世間事逃不出無常二字。”“無常?”蘇寂呆呆重復(fù)。云止低聲道:“我便因這一席話,在朝露寺出家了?!?/br>蘇寂呆了半晌,突然猛地?fù)u了搖頭,“和尚,你也太好騙了!”“什么?”他微微疑惑地看著她。“什么無常,這分明是耍賴嘛!”她大聲道,“說來說去,佛祖不就是不想對(duì)你的苦難負(fù)責(zé),哄你開心罷了!”他又笑了,笑得胸腔微震,聲音清越好聽,“自己種的因,自己收的果,難道還能要佛祖負(fù)責(zé)么?”蘇寂嘟起了嘴,“你把我說糊涂了。”“采蕭啊,”他仿佛喟嘆地將話聲綿延得悠長,“師父說我不悟,想來是真的?!?/br>不知為何,聽著他微啞的聲音,她的心頭有些燥意,擰著眉頭,咬了咬牙,“那又如何?這世上人也不是個(gè)個(gè)都出家都涅盤,還不都活得好好的?”“是啊,”他卻罕見地應(yīng)和了她的話,稍稍低下頭去,將頭埋在她頸窩,聲音極淡、極輕,卻極撩人,“他們都活得好好的。所以,我們也能活得好好的?!?/br>此言一出,蘇寂全身都是一個(gè)抖擻。仿佛一下子被點(diǎn)燃了,全身都是無窮盡的力量和勇氣。“和尚!”她忽然叫了他一聲,又好像不解氣似地重復(fù)了一遍,“和尚!”“嗯?!彼瓚?yīng)聲,目光清和地凝視著她。而她的手已自他裂開的褻衣探上他后背,手指所到之處,無不激起一陣陌生的顫栗。他沒有發(fā)覺自己的牙關(guān)在顫抖,也沒有給予她一言一語一個(gè)動(dòng)作的回應(yīng)。然而她的手卻是極致地溫柔,溫柔得仿如他想象中的母親,紅衣如火,眉目如畫,輕輕悄悄地用淚水洗過他的傷口。她的手觸及那枚生銹的鐵釘,忽而頓住了。“蕭遺哥哥……”她將頭埋在他胸前,其聲窒悶,“蕭遺哥哥……你只知道佛陀大愛,那你可懂得凡人之愛?”他抿唇不言。黑暗中,他清光粼粼的眼眸里全是破碎滿天的痛楚,她看不到。“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蘇寂的聲音清淺,在這空空房間里隨風(fēng)低徊,“凡人之愛,因?yàn)橛杏?,所以有痛苦,因?yàn)橛型纯?,所以有歡喜。”秋意漸侵,地面冰涼,飲過酒的她中夜懼冷,仿佛生怕他離開一般再度抱緊了些。“佛說由大慈悲證大歡喜,我不懂。但是這愛欲中的小歡喜我懂,因?yàn)樗鎸?shí)……”她的氣息悄然拂在她頸項(xiàng),“蕭遺哥哥,你帶給我的歡喜,真實(shí)得一如你帶給我的痛苦……”她忽然將他的手拉了起來,放在自己胸前。他一驚便要掙開,她卻死抓著不放。受過傷的心房上劍創(chuàng)猶在,溫暖又柔軟,帶著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震著他的手心,仿佛漸漸與他的心跳相合拍。他的心卻倏地抽痛起來,仿佛被剪刀旋轉(zhuǎn)著絞動(dòng),每絞緊一分便多一分的鮮血淋漓。他聽見她的聲音溫柔如夢(mèng)寐:“你看,蕭遺哥哥,其實(shí),佛是空的,我是真的,你感覺到了么?”他認(rèn)命地閉上了眼,傾身過去吻住了她。她是他的劫數(shù),她是他的地獄。他甘心以赴。激烈的親吻與擁抱,在黑夜里發(fā)出令人面紅心跳的聲音。蘇寂微微喘息著,身子已軟倒在地上,他稍稍抬起身看著她,目光如一條悠久流動(dòng)的河,此刻卻激起了漩渦無數(shù)。她伸臂去勾他的腰,他便伏低下來,輕輕吮吻她的耳垂,以至于頸項(xiàng),以至于鎖骨……她不能自已地呻/吟出聲,忘情處胸口劍傷卻驀地扯痛起來,那迷麗的表情便僵了片刻。他的動(dòng)作忽然停了。她不解地看向他,面容如火燒云般嬌艷地紅。他看著她,良久之后,竟翻身坐起,背對(duì)著她。她一時(shí)竟呆住了。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的魅力……竟這么差嗎?“采蕭,”他的話音亦帶著不能控制的起伏,“你有傷在身,先回房休息,我……我須好生想想。”底氣不足,帶著一絲懇求的意味。她覺得自己好像很罪惡,將他逼迫太緊,倒如在強(qiáng)/暴他一般。一下子羞得滿面通紅,一顆心無比赧然,伴隨著方才未曾平息的悸動(dòng),幾乎要跳出了嗓子口。她連忙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