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diǎn)十七分。

    這么晚了啊。

    從衛(wèi)生間出來之后，她就坐在沙發(fā)上神游。

    什么時候睡著的她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

    麻勁過去，手掌和膝蓋比之前還疼百倍，傷口處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

    眼睛又干又澀，她很想睡覺，可是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是那個糟糕詭異的夢；只要一合上眼皮，剛才經(jīng)歷過的恐怖場面將會再次上演。

    五年了。

    這些噩夢跟了她整整五年。

    相似的開始，每一次夢境剛開始都是靜止畫面，都是三個人。

    稍有差異的過程。

    各種各樣的結(jié)局版本。

    有時候她就靜靜看著聞晨沒了聲息；有時候聞晨會像今晚這樣突然過來掐住她的脖子；有時候會像今晚這樣有其他外人出現(xiàn)；有時候她會被聞晨附身，被迫感受聞晨所經(jīng)歷過的痛和絕望……

    上一次做這個夢還是她從小城高中學(xué)校回福利院那天。

    今晚都怪那些壞人，害她又做噩夢了。

    夢里的場景太過熟悉，常年累積的經(jīng)歷告訴她：黑暗會吞噬意識。

    完全不敢睡。

    注定又是一個無眠夜。

    得找點(diǎn)事做來分散注意力。

    想了想，她取過沙發(fā)角落的背包，掏出一張數(shù)學(xué)試卷來。

    笨拙地捏著筆，糊里糊涂寫了十幾分鐘，思路完全打不開。

    做一題，錯一題。

    煩躁地把書扔到一邊。

    她靠著沙發(fā)，拉過小毛毯蓋在肚子以下。

    開始盯著窗外燈火依稀的世界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就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看著窗戶，希冀下一刻就能看到天際處的光亮。

    不斷對自己說：還有四五個小時就天亮了，天亮以后就沒事了。

    五點(diǎn)鐘，天際泛白，她給顧酌發(fā)了條語音：

    “我沒有心愿jiejie的微信，麻煩你跟她說一聲，我今天去學(xué)校，讓她別過來了?！?/br>
    *

    顧酌奇異地醒了個大早，醒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聞渺的信息。

    躺在床上反復(fù)聽了好幾遍，他才確定小姑娘的意思。

    五點(diǎn)鐘。

    真早。

    起床，洗漱完，五點(diǎn)十五分他就出了門。

    小吃街上不少店鋪已經(jīng)開門，不過大多數(shù)還沒開始賣早點(diǎn)。

    走了好長一段路，他才碰到一家已經(jīng)營業(yè)的粥店。

    胡亂打包幾個種類的粥，他匆忙往回返，路過廣場，直往“江汀岸”去。

    不確定小姑娘是否已經(jīng)走了。

    他給她打了個電話。

    “喂?！蹦穷^傳來軟糯沙啞的聲音，還透著一絲震驚。

    “走了沒？”他問。

    “還沒?！?/br>
    “在家里等著，我一會上去。”說完，不等那邊回復(fù)，他直接掛了電話。

    說是說還沒有，但其實(shí)顧酌來電話的時候聞渺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

    對方?jīng)]等她說話就把電話撂斷，她站在門后空白了好幾秒，才打開門慢悠悠地走出來。

    又扶著墻一步一挪走到電梯邊。

    然后站在那里等著。

    對于顧酌這么早起，一大早給她打電話這兩件事，她感到非常的意外。

    他很多時候不去上早自習(xí)，特別是英語早自習(xí)，因?yàn)闆]那個必要。

    不知道顧酌走樓梯還是電梯。

    也沒個方向，她索性就看著電梯口。

    大概三四分鐘，電梯門打開，聽到聲音，她抬起頭來。

    顧酌站在電梯里，頭頂?shù)墓鉃⒃谒砩希槀?cè)面的線條稍稍生出些銳利感。

    輕輕拉了拉背包帶，她很自然地打招呼：“早?！?/br>
    “早?！鳖欁谜f。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小姑娘。

    然后出電梯靠近她：“包給我?！?/br>
    “不用，也不重，”聞渺看著他手上的袋子：“意養(yǎng)家的粥？”

    顧酌“嗯”了聲，“還早，吃完再走。”

    “好。”她說。

    顧酌伸了只胳膊過來，她愣了兩秒，才伸出手去抓著他的袖子。

    意養(yǎng)家的粥很好喝。

    然而聞渺喝了幾口就沒胃口了。

    倒是顧酌喝了個飽。

    喝完粥，兩人帶著垃圾下樓，顧酌扶著她慢慢走到小區(qū)門口。

    天邊還零落的掛著幾顆星星，晨起鍛煉的人還沒行動，顧酌掏出手機(jī)一看，才剛過六點(diǎn)。

    熬夜熬成家常便飯的他，只看一眼就知道小同桌大概一夜沒睡。

    他不太能理解這種帶傷帶殘一夜沒睡還要堅(jiān)持去上課的腦回路。

    可是小姑娘今天尤其的安靜。

    他也不方便勸。

    臨時下了個打車APP，附近正好有車。

    只等了三分鐘，車就到了。

    接單的司機(jī)聚精會神地開車，不八卦他們?yōu)槭裁磿@么早去學(xué)校。

    后座氛圍凝固。

    身邊的人誓將沉默貫徹到底，整個后座間安靜極了。

    窗外浮光掠影，斑斕的光線穿過車窗，傾灑在女孩疲倦的小臉上。

    顧酌有些泛困。

    偏著頭看了一會，他收回視線，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然后閉上了眼睛。

    平常時間，開車從“江汀岸”到銘遠(yuǎn)至少半個鐘頭，今天不一樣，這個點(diǎn)車少，車速提得起來。

    “到了，32。”

    顧酌才將將要睡著，便被司機(jī)用粗礦的嗓門吵醒。

    睜眼后下意識往旁邊一瞥，恰巧聞渺也在看他。

    小姑娘眼眸紅紅的，像睡眠不足，也像哭過。

    他有兩瞬間的愣神。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得小同桌眼里的猩紅。

    因?yàn)槟谴碇那椴缓?，或者身體不舒服。

    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他覺得不好受。

    顧酌發(fā)愣間，聞渺從包里把小錢包掏了出來。

    驀然回神，他趕在她遞錢給司機(jī)之前匆忙用微信支付了車錢。

    下車，繞到另一側(cè)車門的途中，他聽到司機(jī)在和她說錢已經(jīng)付過了。

    小姑娘輕輕哦了聲。

    打開車門的時候，她沖他明媚一笑。

    心跳驟然慢了半拍。

    小姑娘真甜。

    路上人少車少，學(xué)校更是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蝸牛速度到達(dá)教學(xué)樓四樓，傷員渺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細(xì)汗。

    教室里空無一人。

    一到教室坐下她就拿出昨晚的試卷來寫。

    顧酌看了她一眼，心煩意亂地趴在桌子上補(bǔ)覺。

    余光里瞥到同桌睡下，聞渺心里的感動和感激更強(qiáng)烈了。

    感動之余，她又開始集中精力做題。

    拿筆寫不方便，她就在心里整理解題思路。

    第三個進(jìn)入教室的是3班的副班長杜曉風(fēng)。

    看到后排一坐一趴的兩個同學(xué)，杜曉風(fēng)嘴驚訝得大張，差點(diǎn)可以塞雞蛋。

    聞渺來這么早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