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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微微一怔,屈膝道:“碧落謝大人賜名。”穆子石親手將她扶起,碧落恍惚聽得一聲極低極輕的嘆息。待到掌燈時分,外面地上已積了一層雪,齊少沖穿過重重宮廊進(jìn)得昭旭殿,穆子石尚在書房里,未曾歇下。書房燃著地龍,很是暖和,檀木書案邊銀燈高照,兩個宮女垂手靜立,一派富貴安逸氣象,但不知為何,看著燈下那單薄的身影,竟令人有流年黯淡之感。齊少沖走近前去,溫言道:“今日剛到,天氣又寒冷,為何不早些休息?”穆子石頭也不抬:“今日事今日畢,趁熱打鐵,趁病要命?!?/br>齊少沖道:“什么事這樣急?”穆子石微笑:“寫奏疏……彈劾安王齊延澈不仁、不敬、逾矩、殘暴,妄測圣意、□臣下?!?/br>齊少沖嚇了一大跳:“你想父皇怎么處置他?”穆子石摸了摸臉頰,兀自有些熱辣辣的疼痛:“褫奪王爵廢為庶人……否則我堂堂東宮少傅,平白被當(dāng)眾掌摑批頰,還有臉活得下去么?若不死劾,會被天下讀書人戳脊梁骨,罵我攀附權(quán)貴,毫無骨氣顏面。”慢慢放下筆,頗為欣賞的看了一遍奏疏,贊道:“字字珠璣,氣貫長虹,我自己讀著都熱血沸騰?!?/br>齊少沖哭笑不得:“父皇不會廢了安王,赤烏臺數(shù)年,貞妃伴駕有功,若不是她細(xì)心照顧,父皇恐怕熬不到重掌天下的時候?!?/br>穆子石悠然道:“彈不彈劾在我,處不處置在皇上……再說皇上一點兒也不糊涂,或許就等著我當(dāng)這惡人呢?!?/br>齊少沖踱了幾步,揮手令碧落等人下去,低聲道:“今日重玄門,我跟你說的……”穆子石薄唇微勾,譏誚之意顯露無遺,打斷道:“殿下過重玄門時,瑞王安王在,皇上的人也在,子石有些話不能明言,只能拿腔作調(diào)的敷衍一二?!?/br>齊少沖見他神色大異往常,不由得有些心驚:“什么話?”穆子石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道:“殿下,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我答應(yīng)過慧純太子,會死心塌地的服侍你輔佐你,你還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請直言就是,至于什么臥榻之側(cè)有我一席之地,還是省了罷。”齊少沖愕然,忙道:“子石,你是不是怪我把你從雍涼帶回來?可我從未逼迫過你……”穆子石聲音里隱有倦意:“殿下,我真的沒有閑情逸致再跟你做戲……蜂蠆入懷,難道不是很好的一個典故?”、第一百一十二章齊少沖臉色瞬間蒼白,心里只覺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酸苦之余更是驚恐不安,半晌澀聲道:“你……你都知道?”穆子石眸光澹然清冷,卻反過來安慰他:“殿下莫慌,你做的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惡事,何必如此沉不住氣?再說我的確問心有愧,虞小姐怎樣待我,都是我活該應(yīng)得的?!?/br>齊少沖扶著桌沿,手背青筋突起,忍不住有些委屈:“虞劍關(guān)是三哥的正妃,不說鶼鰈情深,好歹也是相敬如賓……無傷不該欺你?!?/br>穆子石以手支頜,目光茫茫然落得極遠(yuǎn),道:“無傷他從來不曾欺我,他怎會欺我?他待虞小姐好,是因為虞小姐快死了的緣故?!?/br>齊少沖冷笑,似有不信:“虞氏王妃神完氣足,怎么就快死了?”穆子石道:“虞小姐在宸京時,被齊和灃的皇后下過藥,我本以為只是絕育之用,但后來看無傷待她的種種情形,再一想陶氏一族的手段,便猜到那藥不光絕育,更是致命的慢性之毒。”“三哥告訴你的?”“不用他說,我都明白?!?/br>他二人竟默契至此,齊少沖登時控制不住,異常激烈的低吼道:“那你為什么跟我回來?又是因為死去的四哥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你若不愿,我根本不舍得強(qiáng)逼于你!”穆子石答得平靜而簡單:“我回宮中,是因為你四哥,也因為你,更是為了無傷?!?/br>“天心難測,若不看著你平安歸來立足穩(wěn)固,我不單對不住太子所托,也對不住咱們這些年的艱難相隨不離不棄?!?/br>“殿下,我看著你長大,怎可能讓你因為我的一己之私丟了大好前程?怎可能看著你孤身一人涉足險地?”齊少沖聽他說得真摯,話里語間對自己亦非無情,心中暖暖的,頗覺歉疚,道:“子石,我不該讓虞氏王妃去……逐你傷你?!?/br>穆子石搖了搖頭:“那不算什么,其實你一句解衣趕之,既用上了最合用的人,又給了她一把最合用的刀,四兩撥千斤快刀斬亂麻,這一手極為漂亮,我倒是刮目相看,也放心許多?!?/br>他瞳孔清明如鏡洞透如水,齊少沖能在里面看見自己閃爍不定的影子,他不記恨本是好事,自己心里卻不知怎的越發(fā)不是滋味,遲疑著說道:“三哥不想你離開……你是為了成全他跟虞氏王妃最后的時日?”穆子石淺笑,鳥雀收斂起羽毛一般的靜謐而美好,道:“無傷數(shù)月前給皇上上過一道蠢到了家的密折,懇請皇上放過我,他愿從此稱病不出,自棄兵權(quán),這個傻瓜……可惜,草原一平定,他就沒我有用了,皇上當(dāng)然不允?!?/br>“皇上要的人,他敢扣著不放,惹火了皇上,難道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么?他父王和母親可都還在京中……我不愿讓他將來有半分后悔傷心。”“殿下,我喜歡無傷,勝過喜歡我自己?!?/br>喜歡二字,他說得輕巧,落在齊少沖耳朵里,卻是燃燒著火星的鐵線,貫穿五臟六腑,所過之處,肌膚血液無不沾染火毒刻骨,咬牙切齒的嘶聲道:“先是四哥,再是無傷三哥,你什么時候看過我一眼?你那么聰明……是真不明白還是一直在裝傻?或者你根本就不曾在乎過我?齊少沖這個人,對你就只是累贅只是負(fù)擔(dān)?連敷衍都不屑?”“你知道么?”齊少沖凝視穆子石,目中劫掠之意如火如荼,愛與不得狹路相逢,終于碰撞出不自知的殘忍:“有時候我恨不得自己是哥舒夜破那個畜生!”穆子石眼神幽涼,卻慵懶散漫的笑了:“原來這就是殿下的臥榻之側(cè)……如今舒大人在京中任職兵部郎中,殿下大可去請教切磋一二。”話音未落,嘴唇已被火熱而粗|暴的堵住。齊少沖簡直是在啃噬在撕咬,只短短一瞬,穆子石便感覺到了血的甜腥,怒極之下?lián)P手要打,雙腕已被鐵箍般的手掌牢牢扣住按在身旁。他坐著,齊少沖卻是站著,居高臨下氣勢洶洶,借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