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其實早已經(jīng)意識模糊了。那聲“不許走”也是強撐著說出來的。

    在說完后，喉間干裂，在一陣眩暈中又不得不閉上了眼。

    溫憐替他拭去額角的汗珠，微微松了口氣。在寧咎昏迷后，才輕輕抽出手來，從系統(tǒng)空間里，拿出了一粒藥丸。

    這粒藥丸是溫憐之前在別的部門做任務(wù)時積攢的解.毒.丸，無論中了什么.毒.，只要服下這個都會迎刃而解。

    本來這么珍貴的藥溫憐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看見寧咎這么難受，她還是咬了咬牙，將藥丸喂給了他。

    微涼的指尖碰上寧咎唇邊時，少年似乎若有所感，眉頭緊皺了起來。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十分不安。

    外面的雨始終沒有停。

    周陽幾個人在離開前斷了教室里的電，此刻室內(nèi)一片漆黑。寧咎隱約做了一個夢。那些不堪的灼熱與狼狽都化作一片綺麗，隨著溫憐清軟的眉眼暈開。

    喉間干澀戛然而止。

    當少女馨香覆上眼睛時，寧咎感覺到唇上有絲甜甜的.腥.氣。

    像是梅子，又像是——血。

    溫憐系統(tǒng)空間里有各種靈丹妙藥，但有些尷尬的是，就是沒有水。

    她平常不需要喝水，一時間竟然也將這件事忘記了。直到準備給寧咎喂藥，這才想起來需要水。

    原本桌邊放著的一瓶礦泉水那會兒被周陽砸倒之后已經(jīng)臟了。溫憐看了眼四周，沒有辦法，只得用小刀劃開手腕，放出自己一小杯血后，就著藥喂給寧咎。

    她雖然最開始只是一串數(shù)據(jù)，但在后面成為金牌系統(tǒng)后，就被主神用天材地寶塑造了一具身體。

    也因此，她的血液也擁有了普通人類所沒有的功效。

    這時配合著藥丸給寧咎服下，藥效一定可以發(fā)揮到最大。

    血已經(jīng)止住了，原著中說寧咎有潔.癖.，讓他喝血這件事確實有些為難。不過索性他這時昏迷了。

    溫憐擔心寧咎突然睜開眼來看見，就伸手遮住了他眼睛。

    溫軟的掌心輕輕覆在眼上，她一只手輕輕將藥丸塞進他嘴里，這才拿起杯子。

    也許是因為對身旁少女氣味的熟悉，寧咎并沒有抗拒。在.腥.甜入喉后只是皺了皺眉，就咽了下去。

    溫憐做完一系列動作后收了手。

    左手的傷口還沒有包扎，她從系統(tǒng)空間里找出一卷繃帶輕輕纏了幾圈，才看向?qū)幘獭?/br>
    藥喂下去后，寧咎這時已經(jīng)安穩(wěn)了下來，但是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

    溫憐盯著他看了很久，嘆了口氣，望著冷峻少年睫羽垂下的陰影，慢慢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對你還算不錯吧，既給你吃藥又為你受傷的，你醒來后可千萬不要不認賬啊。”

    她喃喃自語了幾句，似乎是想要提醒寧咎，但卻因為流血消耗太大，也慢慢睡了過去。

    這一晚很快就過去了。

    寧咎一夜沒有回來的事情在寧家并沒有掀起波瀾。在管家說少爺房間沒有人時，寧從驟只是淡淡掀起了眼皮。

    “先生，要不要去找找？”管家在寧家生活多年，卻遠沒有寧從驟那樣冷漠沉穩(wěn)，乍然見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孩子失蹤，還是有些擔心。

    落地窗外樹林叢叢，門口一盞復古的方燈掛著，寧從驟眸光頓了頓，沒有說話。

    說實話，寧從驟并不關(guān)心那個孩子。

    寧家的人命.硬.，沒有那么容易出事。

    而且他對于這偌大寧家中的一些事情，實際上并不在意。到現(xiàn)在為止，能讓他在意的已經(jīng)很少了。

    ——除了阿憐。

    外面的燈被保護的很好，每天都有人.精.心保養(yǎng)，看起來就像是新的一樣。即使是燈上的裝飾和整個房子格格不入，卻依舊被留了下來。

    只因為那是溫憐買回來的。

    溫憐。

    這兩個字讓寧從驟面上冷色微微淡了些，他眸光垂下，想到溫憐曾經(jīng)幫助他的場景，在管家話后，最終開口:“叫幾個人出去找找吧?！?/br>
    她那么心軟的人，一定不愿意見到自己這個樣子。

    寧從驟突然開口，叫管家忍不住抬頭看他，卻只看到那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看著外面，神色不明。

    心中不由微微頓了頓。

    寧先生不關(guān)心寧咎，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但是和外面人都以為是因為寧咎父親只是寧從驟異母兄弟的緣故不同，跟了他很多年的管家知道。

    寧先生只是對所有人都不在意。

    自從五年前寧先生做手術(shù)雙眼恢復后，他就像是與所有人都隔離了起來。

    在外人眼里，他是從容有禮，風度颯然的寧家家主。但只有親近的人知道，寧從驟疏離沉默的外表下，掩蓋著什么。

    像是深淵一樣，沒有人敢真正看他的眼神。

    而他也不會將這樣的眼神表現(xiàn)出來，只有在書房時，才是他真正放松的時候。

    管家無法想象當年寧家爭權(quán)時的血雨腥風，那時一個失明的貴公子，是怎么從里面殺出一條血路，坐上如今家主之位的。

    他臨走時回頭看了眼，見寧從驟還是靜立在窗邊，不由搖了搖頭。

    腳步聲漸漸遠去，寧從驟等自己身上的煙味散盡，才收回目光。

    阿憐不喜歡他吸煙，他知道的。

    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在寧家，甚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溫憐是誰。寧從驟有時也會騙自己，這是不是他失明時幻想出來的一個人。

    那些心理醫(yī)生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辦法證明她不存在?？蓪帍捏E心底清楚的知道，溫憐就在他的腦海里。

    應(yīng)該說，五年前，溫憐一直都在。只是因為要給自己換眼睛，所以她才消失了。

    這些年，只要一閉上眼，就是溫憐笑著騙他的樣子。

    “阿驟，你不要擔心呀，我本來就是要幫你治好眼睛的，我可是系統(tǒng)，怎么可能會有難得倒我的事。”

    她聲音和往常一樣和他開玩笑。可在第二天手術(shù)臺上，卻失蹤了。

    寧從驟在打了麻醉藥后，怎么叫她都沒有回音。那道腦海里一直安慰他的聲音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寧從驟心中忽然升起了絲不好的預(yù)感。

    等到手術(shù)開始后，那絲預(yù)感就成真了。

    他眼睛受傷，在最佳治療期時就被醫(yī)生斷定過不可能復明?？蓽貞z居然說能讓他恢復正常，他那時沒有想過，這個世上哪有不用付出代價的事呢？

    寧從驟在看到那道虛影時才明白。

    溫憐是在拿自己給他治病。

    可惜一切都晚了。他眼睜睜的看著溫憐因為虛弱幻化成光點在他眼前變得透明，卻因為麻醉連動也不能動。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溫憐真正的樣子，不只是作為一道聲音。

    可她卻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