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交情，一直以來對他的念想，相信只要肯開口，對方一定會愿意插手司法公正，保他一身清白。

而幸虧，他終究是忍耐住了。

單憑虞子鴻走動把他撈出來，固然需要花費不少金錢，而且，大概也沒有辦法抹去這個污點。但至少，這份人情，不是他還不起的。

也幸虧，即使不開口，好友也能明白他這點僅有的，在別人看來也許是全無必要，甚至是廉價到毫無價值的自尊，到底聽從了他的意愿，沒有聯(lián)系那個人出面。

伸出手擋住眼睛，任憑淚水順著眼角流進枕頭，方息緊緊咬著下唇，克制著不想讓哽咽的聲音從嗓子里流露出來。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秦風(fēng)宇一動不動的遠(yuǎn)眺著b城滿眼的繁華夜景，冰涼的指尖不自覺的反復(fù)擺弄著始終安靜的手機，掌心卻早已潮濕成一片。

“如此良辰美景，不陪你勞苦功高的哥哥來一杯么，我的正義小騎士？”

與平時大不相同的，尾音微微上揚的腔調(diào)，三分調(diào)侃七分戲謔，一聽就知道是沾染了些微酒精的亢奮。

轉(zhuǎn)回頭，秦風(fēng)宇冷眼看著眼角紅潤，整個人已然深陷進沙發(fā)中的秦風(fēng)寰，心中很是清楚對方的意有所值。

“那個歐陽貪污受賄又囂張跋扈，本來就是罪有應(yīng)得。我們偶爾也該做點好事。”

“你可得了吧”

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秦風(fēng)寰摸出煙瞇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團模糊不清的霧，

“牛鬼神蛇多了，別人怎么不見你路見不平？也是該著那個歐陽倒霉，上趕著來當(dāng)炮灰……倒是麻煩我還得去和那幫老家伙解釋，為何大把的正事兒放著不干，偏要去找一個地方小官的麻煩?！?/br>
明白這是在和自己邀功，秦風(fēng)宇從善如流的從酒柜中隨手摸出一瓶，然后又拎出兩只高腳杯，為自己和秦風(fēng)寰滿上。

“哥，咱兄弟之間，感謝的話就不說了。你放心，北邊那兩個案子，我既然接手了，就一定給辦利索。”

彼此心照不宣的碰了一下杯，秦風(fēng)寰的視線掃過自家兄弟那只垂在身側(cè)，一直沒松開手機的手，嘴角滿是愉悅的上揚起來。

“怎么？等電話？我可是聽說，方息那小子已經(jīng)出來了~~~”

聽著兄長的意味深長，秦風(fēng)宇胸口不由得一緊，臉上倒也沒對自己的焦慮無奈多做掩飾：

“雖然覺得以他的性格，應(yīng)該是不會給我打電話，但還是難免……”

“啊哼！”

越發(fā)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秦風(fēng)寰接著酒勁干脆不顧形象的往沙發(fā)上一靠，整個人倒是閑散的宛如沒長骨頭，

“你在我面前矯情有什么用？要是當(dāng)真舍不得他受一點委屈，就不會折騰這一出了……只是，為何不在人沒出來之前遞句話過去？救人于危難之中，相信那小子再怎么，也會對你感恩戴德了不是？”

苦笑著將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秦風(fēng)宇看了一眼擺出一臉虛心請教表情的兄長，偏過頭思考了一下，續(xù)而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

“沒辦法。為了兩個人的長遠(yuǎn)打算，這點苦，他是必須得吃的?！?/br>
“兩個人的長遠(yuǎn)？”

渀佛聽到什么天方夜譚，秦風(fēng)寰動作夸張的掏了掏耳朵，微瞇起來的眼睛看上去即諷刺又好笑，

“也是，公職人員嘛，不扒了他那身制服，你的確沒啥可能?！?/br>
“……”

“到底是我弟弟，對心尖上的人也下得去手，狠得下來。不錯，小伙子有發(fā)展?！?/br>
“……哥，你喝的有點多了?！?/br>
“怎么會？雖說那幫老頭子多少灌了點，但我心中有數(shù)，這種程度，撐死有點小興奮，我又不出門，就咱兄弟兩個，怕什么?！?/br>
“……”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

狠狠吸了一口指縫中的煙，秦風(fēng)寰單臂支著茶幾，身體大幅度向秦風(fēng)宇的方向探著，一雙明亮又深邃的眼睛更是饒有趣味的，緊緊盯住秦風(fēng)宇的眼睛，

“雖說這套兒是你下的，但如果那個小子真的給你打電話——你知道，雖然對咱們來說那種程度的審問只是小case，但普通人家出來的，往往受不住那個罪——如果，他向你救助，你打算怎么辦？”

偏過頭避開兄長吐在自己臉上的煙霧，秦風(fēng)宇閉了閉眼睛，那張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面孔不由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握著手機的掌心也更加的潮了幾分。

“如果他打過來，我自然另有一套方案……只是，現(xiàn)在看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不需要再節(jié)外生枝了……”

第44章

方息的處理結(jié)果下來的很快。

畢竟沒查出什么決定性的證據(jù),又或者是，他的角色著實太小了,無足輕重。

但無論如何，他都因為歐陽明明而被認(rèn)定有裙帶關(guān)系，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了。雖不至于被徹底開除公職,但原來的職位顯然保不住,而且留職查看的污點,基本也斷絕了未來發(fā)展的可能。

掛斷不太熟悉的同僚打來的通知電話，方息癱著身體仰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響了整夜的音響依舊纏繞在耳邊,讓大腦放松，又放空。

多少有些慶幸，來電話的人并不是平日里朝夕相處過的那些同事中的任何一個。在這種時候選擇對他不聞不問又公事公辦,雖然多少冷漠，但總比來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要來得舒服多了。

他之前在飯桌上，見過太多背過身就舀著那種事不關(guān)己的閑閑“安慰”當(dāng)談資的人，而那些人大多沒有惡意，最多是對話題事件、話題人物的好奇與八卦。

他不是不能理解那種心理，只是，現(xiàn)在的他沒有辦法去滿足。

而幸虧，出來后這段足不出戶的時間里，除了偶爾過來看看他死活的虞子鴻，竟然神奇的沒有任何一人聯(lián)系過他，一通電話都沒有。

回蕩滿房間的音樂聲乍然而止，方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在滿室的突然安靜中眼神呆滯了好一會，才漸漸反應(yīng)過來——大概是連在音箱上的mp3沒電了。

慢吞吞的從床上坐起來，方息環(huán)視了一周這個屬于的自己，已經(jīng)住了好幾年的，眼下卻顯得有些陌生的公寓。

失意男人十多天足不出戶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