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派，試圖尋找契機(jī)，但多是石沉大海。

各大門派掌門久經(jīng)風(fēng)雨，甚是圓滑，回信中言辭懇切，卻諸般推辭。誰的心里都清楚，暮涑大勢已去，只剩個空軀殼，怎敵得過控尸縱鬼，來勢洶洶的明決。孟透再怎么做，都只是杯水車薪。

他在近乎絕望時，收到了來自漓州趙家的請柬。趙策與言爾，將于下月十五大婚。

他忽然想到，如果不能籠絡(luò)驍平奉三陽，漓州趙家或許也能為暮涑所用。

第76章云涌

孟透在去趙家前，先回了孟家。

漓州長街眷夏，午后暑氣尚存。孟家藏匿于青石板街盡頭的深巷里，臨溪流，溪岸栽有杏樹，春日里開黃蕊白花。

他小時候跟著二哥淌水，后來帶著孟婍在杏樹底下背書。孟婍背著手，站在大石頭上。他念一句，孟婍跟著念一句。

“鵬北海,鳳朝陽……”

“又?jǐn)y書劍路茫?！?/br>
一轉(zhuǎn)眼，那個憨狀可拘的小豆丁，也長成了窈窕的姑娘。

孟婍說，她背了那么多詩詞，印在心里的只有這么一句。她又說，阿娘時常到他屋里，翻看他竹架上的舊詩詞，睹物思人。

他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沒有回孟家。他與爹娘之間有了隔閡。

他也忘了，這層隔閡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蛟S是他坦言與言昭含之間的情事的時候，或許是趙情焉逝去的時候。他爹娘看著他，眼神總是復(fù)雜的。

他爹罵過他也打過他，讓他跪在書房門口，勸他死了這條心。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們就別想繼續(xù)這段孽緣！”

棍棒落在他身上，他不肯屈服，沒有吭聲。之后他娘為他上藥，見他身上發(fā)青發(fā)紫還流了血，偷偷抹眼淚。她說：“透兒，阿娘求你了，阿娘只求你過最平凡的日子，你別胡思亂想，想這些事?！?/br>
后來他為什么屈服了。不是被罰跪那一晚的大雨淋了個清醒，也不是因?yàn)楦赣H的怒意打了退堂鼓。他輸在了趙情焉的死生難擁。

趙情焉因他拒絕爹娘定下的親事，大病一場，人幾乎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回。孟透去趙家看她，坐在床邊喂了她一碗粥。終了，他起身要走。她臉色蒼白，拽住他的衣袖，眼里含淚，求他別走。

她的手臂瘦弱，人也瘦弱，容顏淡了，神采淡了。她閉著眼，淚水從臉龐滑落。她環(huán)抱他，靠在他的后背上。

他想，這一生也就如此了。

他見過太多的人流淚。他孤自在醉酒的夜晚入眠時，總夢見那些人的含淚的眼。他從不明白那些人為什么而流淚，也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茨敲赐纯唷r間太久了，痛得太多了，都散了，都被遺忘了。

他歸家時，阿娘迎出來。她穿著時新的金絲棠梨紅繡衣，半軟的話還沒說出口，哽住了。她摸摸孟婍的臉，然后走到孟透跟前，雙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無言地望著他。

她的眼里閃著淚光，她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他隨著阿娘進(jìn)入大堂，他爹蹙著眉頭瞧他，唇邊的胡須灰白，囁嚅了會兒，面容嚴(yán)肅道：“回來了?！?/br>
他曾以為他爹是不會老的，而他爹頭上已經(jīng)生了許多銀絲，很刺眼。

哺食時，他爹娘對過往只字不提。阿娘顧著給他們夾菜，有時拉著孟婍的手，同她絮語。薛夜和霍止是熟客，也不拘禮。

他最小的弟弟孟朗今年十七歲，活潑好動，挨在孟透身邊坐，聽他講云游時的見聞。

孟家和暮涑對外都說孟透是去云游了。他半年里御劍策馬行了千萬里路，從不敢停歇。

孟朗聽得入神，他咬著筷子問：“那你找到少君了嗎？”話音落下，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再回過頭去，看到爹鐵青的臉色。

孟透扯著嘴角笑。他盡力讓自己的笑看起來很輕松：“當(dāng)然找到了?！?/br>
這頓飯吃得不是滋味。他爹冷著臉一言不發(fā)，只咽下了幾口飯菜。

孟透一行人來去匆匆，他說明日就得去趙家的喜宴，又說他們之后即刻回暮涑。

……

趙家的喜宴辦得熱鬧，滿街鑼鼓喧天，鞭炮聲不斷。趙策許了言爾十里紅妝。

他記得在暮涑的時候，趙策祭祀完披著夜色回去，言爾坐在水榭里，在飄飛的紗幔間，偷偷看著趙策離去。他撞見過幾回。

那時言妙平日里還到處找言爾，時?？吹剿蛦枺骸盃枲柲?？”

從前人們提起言家，總說起言家的妙姑娘，而那個年少起就溫婉內(nèi)斂的爾姑娘，等了十多年，終于等到她心上的郎君。

趙策總算是沒辜負(fù)言爾。他有些欣慰。言爾畢竟是言昭含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rou血親了。

其實(shí)孟透打過趙策，他們似乎是雙雙翻過臉。因?yàn)檠悦畹乃?，趙策受了蘇綽的挑唆，對言昭含恨之入骨。

趙策曾將言昭含鎖在清覺臺的白玉石柱上，給了他一身的鞭傷與難以消磨的屈辱。

孟透后來不顧暮涑長輩的勸阻，將趙策強(qiáng)按到地上，將他狠狠地打了一頓，打到他無力掙扎，偏頭吐出口血痰。孟透發(fā)了瘋，幾乎是要置他于死地。

孟透只要一遇到言昭含的事，冷靜的姿態(tài)會土崩瓦解。他過度焦慮，根本沒有辦法冷靜。

他入堂時，趙策依舊和氣地迎上來，一身描金繡花的紅喜服，神采奕奕，手臂攬過他的肩，跟他說今天不許偷溜，得留下來多喝幾杯酒。

孟透笑著將拳頭輕敲在他的胸口，說一定一定，就怕他喝趴下，醉歪著入洞房花燭夜。

這日開喜宴前，趙家也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家仆跑到庭中放爆竹，再退回一旁。噼里啪啦的聲響中，紙屑飛濺，濃煙驟起。客人們站在堂中看，喜氣洋洋的，臉上掛滿笑。

煙霧漸散。趙府門口一前一后停下兩頂軟轎子，他們瞧見一雙雪白的錦靴，目光上移，他們皆變了臉色。

錦靴的主人著玄衣，冰藍(lán)眼瞳，右眼底下有一點(diǎn)淚痣。他神情冷倦，目光淡淡掃過列在堂前的每個人，最后停留在朱漆柱旁的白衣青年身上。在他之后進(jìn)來的人，一身暗青衣衫，不羈放縱，嘴角噙著笑，眼里卻帶有陰鷙與嘲諷。

那是半年來銷聲匿跡的襲且宮少君，和自趙臨一戰(zhàn)后沉寂的鬼才蘇綽。

第77章喜宴

趙策拂開低聲絮語的人群，走到階前，看著眼前的兩人，滿臉冰霜：“你們來做什么?！?/br>
言昭含看向趙策，眸光冰冷，勾起唇角：“家姐大婚，本座自然是來慶賀的?！?/br>
一位覆面紗的錦衣姑娘隨行而來，她眉間一點(diǎn)朱砂痣，手握長劍，清冷如仙，站到言少君身側(cè)。明眼人都認(rèn)出了這是襲且宮少宮主屠靈娡。

接著侍人手捧檀木盤魚貫而入。木盤中放有各類精致的賀禮，從云山雕龍翡翠到錦江五蝶鑲玉香爐，樣樣價值不菲。

蘇綽隨行的侍人也帶了些許賀禮，出手闊綽。他朝階前邁近：“聽說趙家主大婚，主上特意讓我陪同少君從驍陽趕來漓州賀喜，雖然有些唐突，趙家主不會不高興吧?！?/br>
趙策已然做不到喜怒不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