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別太固執(zhí)，咱們?nèi)ケR陽關(guān)看一下大夫吧?！?/br>
    秦鹿搖頭，說了句：“我主人能治?！?/br>
    她的身體，不是什么普通草藥就能治好的，本來就是已死的身體，小傷口都不能自行愈合，這種幾乎斷了腿的傷一般的大夫又怎么可能治得好。

    金風(fēng)川無語，只能坐在她旁邊一起陪著。

    秦鹿的一雙眼直直地看向左側(cè)黑洞洞的山路，兩側(cè)山丘將道路擠得很宅，彎了一圈，其實能看到的，只有寥寥幾十步的距離而已。

    金風(fēng)川許長時間都無話，心里埋著很多想法，他這輩子都沒為一個女人這般憂心過，求而不得，難受得緊。先前說喜歡她，幾分玩笑，幾分調(diào)戲，現(xiàn)在說喜歡她，大多是發(fā)自內(nèi)心，頗心酸，頗無奈的感慨。

    深林中忽而傳來了一聲獸鳴，金風(fēng)川嚇得縮了肩膀，對秦鹿道：“我聽說深林多孤墳，子夜會有鬼，你怕不怕？”

    “鬼有什么好怕?！鼻芈拱氪怪垌?，突然開口：“我也是個鬼?！?/br>
    金風(fēng)川干笑了兩下，拍著她的肩膀道：“你還真是會開玩笑，這種情況都能哄我?！?/br>
    “我真的是個鬼?！鼻芈雇约旱碾p腿：“只是魂魄被封在了一個死人的身體里罷了，主人不取出，我的魂魄就一直留在這身體里，像人一樣活著?！?/br>
    金風(fēng)川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秦鹿繼續(xù)說：“金老板，其實你人挺不錯的，那般混亂沒想著保自己，反而先將妻子送回了金珠城，換做了旁人，一定是把妻子抵押，自己回金珠城拿錢來贖，就是贖人，也不會是親自到場了?！?/br>
    金風(fēng)川收了笑容，低聲說：“你若嫁給我，我也會對你好的。”

    秦鹿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我，才會說這種話，你先前說我就算是四十歲你都愿意要我，但你可知我今年真正多大了？我一百零九歲了，凡是知曉我的人，見我都得叫一聲秦姑奶奶的。”

    金風(fēng)川有些震驚，暫時沒敢說話，秦鹿朝他瞥過去，淡然地問了句：“不然我放一只鬼出來與你說說話？”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想了想，也不知道要放誰出來，金風(fēng)川見她手中戒指泛著淡淡地紅光，一抹紅煙飄出，轉(zhuǎn)瞬化為了個艷麗的女人，那女人容貌傾城，任何女子在她旁邊都顯得黯然失色，女人雙腳不沾地，對著秦鹿行禮道了句：“秦姑奶奶好?！?/br>
    貪貪瞧見秦鹿的腿，呀了一聲：“秦姑奶奶這是出何事了？道仙怎不在附近呢？”

    金風(fēng)川望著那女人，又看向秦鹿，背后深林如鬼泣一般的風(fēng)聲依舊不斷，他的心跳都快停了，猛地起身往盧陽關(guān)的方向跑，秦鹿定定地看著金風(fēng)川跑走的背影，對貪貪說了句：“沒事兒了?！?/br>
    她不想說話，所以收了貪貪，這時心里從未有過的脆弱，突然就像是四、五歲在鬧市與家人走散的小孩兒，坐在原地不敢動，生怕從此以后沒了家。

    嚇走金風(fēng)川，他還能去盧陽關(guān)找個客棧歇下，這夜冷，若陪著一夜過去恐怕得大病一場。

    秦鹿心口壓著一塊石頭，怎么都喘不過氣來，眼眶再度濕潤了之后她伸手揉了揉，抬頭看了一眼繁星密布的夜空，今夜星辰多，明日天氣一定很好，若沒遇山匪，她與梁妄這時恐怕都在暖被窩里歇下了。

    她將陳小姐的身體傷成了這樣兒，梁妄見了會如何？

    金風(fēng)川跑了沒一會兒，又跑回來了，等人跑到跟前了，金風(fēng)川才說：“我一想覺得不對，你哪怕是鬼，至少你不害我，若這世上當真有鬼，林中孤墳出野鬼，比之你要好相處些?！?/br>
    說完，他又咧嘴露出了個苦笑，秦鹿望著他，覺得他這人當真是傻。

    金風(fēng)川擦了額頭上的汗，重新坐在了秦鹿的身邊，還是方才那個位置，灰上的屁股坑都沒被風(fēng)吹散。

    金風(fēng)川伸手捂著還在肆意狂跳的心口，覺得自己這回回來若不是瘋了，那對秦鹿恐怕就是真的喜歡了。

    靜夜不過一刻鐘，金風(fēng)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一百零九歲了？”

    秦鹿點頭。

    “那你豈不是西齊人？”金風(fēng)川驚訝。

    秦鹿嗯了一聲，又說：“我主人是西齊王爺，梁妄?！?/br>
    “嘩！我賣過他的字畫，價值千金，難怪他這般有錢?！苯痫L(fēng)川出了汗又覺得冷，往秦鹿那邊靠過去后并未察覺她身上有多少溫度，于是道：“你、你喜歡他吧？”

    秦鹿沒有掩飾，點了點頭。

    金風(fēng)川頓時覺得心里酸得厲害，嘆了口氣：“與我說說你的事兒吧，秦姑娘，這夜太冷，我肯定是睡不著的，你說我不了解你，那你與我談一談，我聽著?！?/br>
    “便是你了解了，我也不會喜歡你的。”秦鹿道：“我的命是主人給的，身體是主人給的，我發(fā)誓會護著他，日后長久的歲月里，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會永遠、一直陪在他身邊的?！?/br>
    “那便……說說，讓我死心。”金風(fēng)川低頭看了一眼秦鹿放在膝上的手，想過去牽，手指動了動，最終沒伸過去。

    一夜很短，幾個時辰就過去了，但一夜也很長，若睜著眼無所事事，無風(fēng)無雨無甚景致，別說是幾個時辰，就是一刻鐘也過得相當緩慢。

    金風(fēng)川想聽秦鹿以前的事，就連他夫人嫁給他之前，他都不知道他夫人是多少歲，便是成親之后第三年，他才知道他夫人有個乳名。

    金風(fēng)川家中三個女人，他很少去了解對方的過去，哪怕有些只需動動嘴，問一下就知道了，他也懶得去動這個嘴，更從未起過這個念頭。

    今夜看著秦鹿的側(cè)影，金風(fēng)川突然想起來他們第一次碰面的場面，他那時頭暈眼花，從轎子里下來之后便扶著墻吐得昏天黑地，心里不知罵了多少句難聽的話，仆人退后不敢靠前，金風(fēng)川將早飯都嘔出來了，才聽見身邊還有一道干嘔聲。

    秦鹿穿著墨綠色的小棉襖，繡了白蘭的鞋面上濺了許多他吐的污穢，她還有半碗面沒吃完，扶著桌子邊也在嘔，然后她捂著口鼻，指著金風(fēng)川，分明什么話也沒說，那雙杏眼中卻把她所有心思都透了出來。

    與金風(fēng)川當時心里的別無一二，都是臟話。

    秦鹿的聲音很低，如風(fēng)一般，幾乎細不可聞，但還是很有耐心地與金風(fēng)川說：“十七歲那年，我第一次遇見主人，天賜王朝立燕京為國都的那一年我出生，但自生下來的這十七年起，西齊逃亡、天賜追趕，九州上就沒平靜過。我跟著哥哥干過一些燒殺掠奪的營生，就是為了能讓自己活下去，那時西齊的難民逃到了南郡外……南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城。”

    “南郡當時是西齊臨時的國都，皇帝都在城內(nèi)，他們卻將西齊戰(zhàn)亂之地逃亡過來的難民趕出城外，為了不讓他們分割貴族的糧食，進行了屠殺。”秦鹿抿嘴，那些回憶即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