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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說沒有海棠鹵了,卻私自做海棠透花糍。這是你的過錯?!?/br> “你的點心選上了,我知道海棠犯蕭貴妃的忌諱,也提醒你了,但你覺得是我嫉妒你,一意孤行,還是做這個。這也是你的過錯?!敝x忘之接著說,“你會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你自己。隨便你怎么恨我,但你不要想著拖我下水,我犯的錯是鉆營取巧,不是故意犯忌諱?!?/br> 她收回視線,看了尚食一眼,又低下頭,“我說完了。請嚴尚食罰我。” 石曼晴慌了,想再解釋,嚴尚食卻沒等她開口,抬手示意,兩個內(nèi)侍旋即把麻布塞回去,直接拎起石曼晴,拖著她往外走。石曼晴還沒滿十五歲,哪兒有什么力氣,掙扎兩下,動彈不得,連嗚嗚發(fā)聲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被拖出去,繡鞋在石板上拖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花做的鹵那么多,自蕭貴妃入宮,尚食局沒做過帶海棠的東西,當然不知道她的忌諱。嚴尚食本來想問謝忘之從哪兒知道的,轉念想到她的出身,以為是她家里的關系,咳了一聲:“忘之,你是個聰明孩子,但心思要正,不能總想著家里幫你。” “我明白。”謝忘之不知道嚴尚食怎么想的,只以為她是顧忌長安謝氏,“這次我也有錯,按規(guī)矩罰我就好,我沒有怨言?!?/br> “你這孩子……”嚴尚食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謝忘之,能想到去打聽喜好,轉頭又能這么實心眼地討罰,她嘆了口氣,“我與你姑母相識,也算是你的長輩,四下無人,你自己記得便好。” 沉默片刻,謝忘之忽然說:“……不是這樣的?!?/br> 嚴尚食一愣:“你想說什么?” “人不能選自己的出身,我以我出自長安謝氏為榮,因為先祖中多有俊杰,才能歷經(jīng)數(shù)朝不倒,蕭條后再到長安另立門庭。我雖然無能,但我也明白不能蹭先祖的光輝,不能以此自傲。”謝忘之抬頭,認真地看著嚴尚食,“這次我的確錯了,去外邊打聽蕭貴妃的喜好,恰好是尚食說的鉆營取巧,我愿意受罰?!?/br> 嚴尚食盯了她一會兒,又嘆了口氣:“自己去找張典膳領罰?!?/br> ** 張典膳生性板正嚴肅,不管謝忘之什么出身,罰是真罰,結結實實地用竹鞭打,左右手各五下,謝忘之的手當即泛紅,回屋時手心里一片紅腫,蹭著袖子都覺得疼,嚇得樓寒月連忙拿藥膏來給她抹了。 一開始沒見著石曼晴回來,猜到她是要倒霉,樓寒月還挺開心,但一直等到晚上,還不見人回來,樓寒月也有點急。討厭歸討厭,畢竟同屋住了幾年,活生生一個人不見了,她也沒那么心狠:“忘之,你被罰了打手心,曼晴罰的什么呀?怎么還不回來?” 謝忘之大概猜到石曼晴是回不來了,又不能直接說,邊往外走,邊含含糊糊地:“我猜是打板子吧……我也不知道?!?/br> “哦……”樓寒月想到打板子就覺得屁股疼,眼看謝忘之出門,又急了,“哎,都這個時候了,你出去干什么?” “我去晃晃,走不遠,不用擔心。” 謝忘之反手扣上門,免得樓寒月追出來。尚食局就這么大,外邊她不敢去,其實也不知道能晃去哪兒,漫無目的地沿著墻走,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緩緩蹲下來。 夜里涼嗖嗖的,蹲了一會兒身上發(fā)冷,還腿麻,謝忘之剛想起來,眼前一個身影站定,彎腰湊過來一張漂亮的臉。 姿容冷麗,眼瞳是淺淺的琥珀色,在夜色里像是只貓。 謝忘之一驚,直接坐到了地上,小腿一硌,疼得她“嘶”了一聲。長生托住她的袖口,把她拉起來,聲音里含著點笑:“我這么嚇人?” “……你還笑話我。”謝忘之有點委屈,皺了皺眉,收手時掌心不小心蹭到袖口,一陣刺痛,又倒吸一口冷氣。 這反應不太對,長生問:“怎么了?” “我做錯事了,被罰的。”謝忘之倒不遮掩,老老實實地,“張典膳打了手心,已經(jīng)上過藥了,就是碰到還有點疼。” 確實隱約有點雨后草木的味道,長生點頭:“我瞧著你挺老實的,你做錯什么了?” 謝忘之看了他一眼,張口想說,又把話吞回去,遲疑著搖搖頭:“小事?!?/br>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小事?!遍L生好奇心不重,但他不想讓她憋著,“不好說,還是不能說?” “……不好說?!?/br> “那你就想想,該怎么說,才會變得容易?!遍L生笑吟吟的,“我先前就說啦,我不認識什么人,聽過就忘,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br> 謝忘之抬眼,恰好撞上長生的笑臉。 少年站在她面前,微微歪著頭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女孩,他含著笑,眉眼卻冷肅,像是大雪后的崇山峻嶺。但他給人的感覺又不冷,暖黃的光打在他漆黑的長發(fā)上,光點順著肩前的辮梢滴落,在衣衫上暈成光圈。 胸口悶著的東西像是驟然找到了出口,謝忘之吸吸鼻子,慢吞吞地開始說石曼晴的事。長生始終含著笑,一直聽到謝忘之說:“……同屋有人問我她怎么還不回來,我答不出來,又氣悶,就跑到外邊來了?!?/br> “別等了,她回不來了。”長生毫無憐憫之心,“運氣好點,大概打個半死,讓家里人接回家……唔,我記得你說過她父親是主書,或許能留條命;運氣差點,那就打死咯?!?/br> 先前是這么想過,但他這么大喇喇地說出來,謝忘之有點受不了,眉頭緊皺,舔舔嘴唇,沒能說出話。 “你可憐她?”長生揣摩著謝忘之的神色。 “……不。是她自己做了壞事,她活該?!敝x忘之吞咽一下,忽然覺得無力,“我只是……只是突然感覺,大明宮好像會吃人?!?/br> 她沒那么天真純善,不會憐憫石曼晴,但她也隱約知道,海棠透花糍實際上是張典膳選的,若不是整個尚食局急著推鍋,石曼晴未必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謝忘之背靠著墻,再度蹲下來。 墻外掛著一盞盞宮燈,照亮長長的宮道,照得紅墻上影影綽綽。大明宮是后來興建的,建造時召集了不知道多少工匠,建得很美,地勢又高,站在宮墻上可以俯瞰整個長安城。 可是這地方會吃人。連皮帶骨,一寸寸吃下去,連根頭發(fā)絲都不剩。 謝忘之把臉埋進手臂里,忽然聽見身邊一聲嘆息,隨后是長生的聲音:“來,抬頭?!?/br> 她茫然地抬手,看見長生朝她伸手,掌心里浮著細細的光點。 那些光點是淡淡的銀色,在他手中閃爍著。恰巧夜風吹過,穿過長生的手,把他掌心里的光吹成一條織帶,流淌著遠去,像是盛夏時陡然瞥見的天河,里邊盛滿星辰。 第9章 夜話 星辰轉瞬即逝,長生有點遺憾:“起風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