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吧？又不像是絕望……他在地牢里蒙受不白之冤的時候是絕望，可他那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自由了。這么說，倒還有點欣喜?？伤彩裁茨?，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

凌青原還站在一邊在給meimei實地教學(xué)，他們身后的觀眾走了一撥又一撥。凌青原有感觸地摸了摸海報，贊賞地對程鷺白說：“不錯，你是看出來了。悲傷有很多種，高興也有很多種。演員的肢體神態(tài)各種語言，就要選擇對應(yīng)的那種進行表達(dá)?！?/br>
“文雋當(dāng)時的‘悲傷’，是有前因后果的?！绷枨嘣讲揭龑?dǎo)：“你放在前后劇情和他身處的環(huán)境里看看？”

程鷺白有些意會，她扳著手指數(shù)到：“他很冷，他很孤獨。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在異鄉(xiāng)，不知道該去哪兒。師兄弟冤死了。家人早死了。光陰過去，身體廢了。”

“孑然一身，和這大雪地一樣?！绷枨嘣陨钥偨Y(jié)道：“你剛才說他‘欣喜’，也說對了。他畢竟活下來了。活著出獄，卻再也沒什么支持他繼續(xù)活下去的希望。或許有一個詞比‘悲傷’更切合，他‘彷徨’?！?/br>
“哥，我知道方小哥為什么演得這么好了！”

凌青原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把答案留在自己心里，不必公諸于日光之下。反倒說起一個無關(guān)的話題：“鷺白，你看過彩色的版畫沒有？”

凌青原看見程鷺白又點頭又搖頭，眨巴著探知的眼睛，欣然說下去：“制作這種版畫，要先木雕刻版，然后再給刻版上顏色。一種顏色在紙上印一次，幾番重復(fù)套色之后，方有多彩瑰麗的效果?！?/br>
“戲劇中的人物也是這樣一層層染出來的。”凌青原轉(zhuǎn)而問程鷺白道：“如果要你在這里演‘等哥哥’，你會怎么表現(xiàn)？”

程鷺白很快用動作給出了答復(fù)。她先一動不動，然后張望，接著轉(zhuǎn)圈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凌青原笑了：“鷺白，在表演之前你想過沒有。你和哥哥的關(guān)系怎么樣？哥哥做什么去了？你等了哥哥多久？”他看著程鷺白不服氣的小臉蛋繼續(xù)說道：“你等半小時，一小時，三小時，半天，表現(xiàn)可是不一樣的呀?！?/br>
連排的易拉寶海報后面，櫥窗跟前的兩人還在假裝默不作聲地看展覽，可是任誰臉上都掛出了驚異的表情，明擺著幾個字兒：高手在民間。

習(xí)慣于忙忙叨叨的那個男人和旁邊的黑墨鏡交換了一下眼神，但是兩人傳導(dǎo)出現(xiàn)了故障，沒有實現(xiàn)成功對接。

又過了一小會兒，藏得實在太憋屈，第一個男人有點憋不住了抱怨道：“那人還要蘑菇多久。一部戲講這么半天?！焙谀R瞪了他一眼，這一回傳導(dǎo)良好，他咕噥了幾句自我消聲。

兄妹倆說了一會兒話，程鷺白從頭到尾又哭又笑，現(xiàn)在說什么也不肯出門見人，非要先去洗手間梳妝打扮一下。凌青原由她去，自個兒就在原地等她。

他還在望著海報發(fā)呆，只言片語聽見后面有人說話。凌青原條件反射地順著發(fā)音源去張望，看見一個棒球帽壓得很低，帶著很大幅黑墨鏡的男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幾步開外，躥出另一個拿著手機，眨眼間擺了個OK的動作。

照相，等等……拍照的二人似乎只想盡快完事兒走人。凌青原愣了一下，覺得有些錯愕。拿手機的那個人按完快門后就想拽著棒球帽趕緊離開，壓根沒管凌青原半個臉被咔嚓進去了。

棒球帽也停了一下，墨鏡后面的眼睛似乎也在對面海報旁邊的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就是這剎那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這二人組很快地走了。凌青原摸摸腦勺自娛自樂地想著，真遇上了心血來潮的大明星，或許剛才應(yīng)該跟他說聲謝謝……效果也許會很驚悚。

“剛才，被認(rèn)出來了嗎?！敝韰菞澊蟠艘豢跉獗г沟溃骸啊喜蛔?，當(dāng)掛鉤啊。”

“反正拍成了。”譚岳想了想不確定地說：“之前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個年輕人……剛看他反應(yīng)只是有點呆而已。”

“不是我說，娘親啊，你這樣的事兒還要再做五次嗎。”吳棟白他一眼。兩人久經(jīng)考驗游刃有余地從扶梯上往下跑，然后繞道商場背后寫字樓里的電梯去地下停車場。

“你該慶幸只有五次了。昨天今天連著，叫出其不意……不過下次得隔得久一點。還得換套衣服?！?/br>
吳棟嘆氣，沒法兒反駁。只是吐槽道：“估計小方也得感恩戴德了?！?/br>
譚岳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沒……是我得多謝他愿意配合。”

吳棟臉擺成青蛙模樣說了一聲“哈”，他不明白明明間譚岳影帝犧牲自己撈不到好處，接炒火了方文雋，為什么反而要感謝他。見譚岳笑容奇特偏詭異，吳棟心里一動嘴上一快問道：“岳哥，你不會捧的真是這部片子吧。”

“不可以嗎？”譚岳反問，變相承認(rèn)了。

“岳哥，你這是為什么呀?！眳菞澟阕T岳看了兩遍同一部電影，也是覺得這部電影有立意，值得看。能拍這樣片子的導(dǎo)演也對得起“先鋒”，說白了就是“冷門小眾”的名頭。也就僅此而已了。有什么必要總念念不忘，翻來覆去看呢。

這吳棟，也是譚岳的老助理，他從譚岳事業(yè)剛開始起步就跟著他照顧他生活，人勤懇也忠實。兩人算下來也有七八年共事時間，要說年歲還是吳棟更大些。他對這個大明星的奮斗更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譚岳今天所有的榮耀都是他自己掙來的。

他和譚岳一起經(jīng)歷過小演員時代求爺爺告奶奶的跑視鏡，陪導(dǎo)演陪制片和各種應(yīng)酬和炒作。漸漸身價火起來，求上門的本子才逐漸多了。到現(xiàn)在，基本只要坐在家里等片約就行。

不過吳棟一直都知道，有一個導(dǎo)演，他是一直都會去求的。

凌青原導(dǎo)演大概兩三年出一部片子，每次聽到他有電影立項籌拍的動靜，譚岳都會讓助理吳棟去打聽選角情況。而對方給吳棟的反饋向來都是禮貌的回絕。

譚岳沒搭腔。吳棟隱約覺得踩了尾巴，不敢深問了，也就轉(zhuǎn)移話題道：“今天微博還是你自己寫嗎。”

“嗯，我寫。”

“還有，馬導(dǎo)演那邊又來催了，請你看劇本，。說是務(wù)必請接拍。片酬，又漲了?！?/br>
“推了?！?/br>
“我已經(jīng)推不動了……”吳棟攤手：“那邊已經(jīng)要撲倒地上求你演了。片酬到那個價位，你讓我怎么拒絕，都不忍心啊。他還說，劇情戲碼你若不順心，可以改，怎么改都可以商量?！?/br>
“難道公司就同意我接拍宏新制作的片子嗎。”

“祖宗啊，公司你還不清楚。那邊出的價位已經(jīng)讓他們想到了和你的五分提成，哪里還舍得得推啊?！?/br>
譚岳想了想，對于斐德來說，還真有奶就是娘，舍不得兒子套不找狼說得未免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