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估計耗完了。走，我送你。”黃錫幫程鶴白收了東西，示意讓他跟自己離開。

是譚岳打來的電話嗎，他有急事兒所以不停找他。要不然還能有誰。凌青原沉淀著某種不安，如水紋般擴(kuò)散，他問黃錫有沒有備用電池。黃錫悶頭開車，沒做聲。夜幕下轎車如游艇穿梭在高架橋上，飛馳過環(huán)線，沖著不知名的目的地絕塵而去。

夜色如水，霓虹光影如從水中看向岸上的粼粼波光。車速快如飛馳，如失重，如無休止的下墜。這速度，好像要奪去一個人的呼吸，叫人應(yīng)接不暇。

恐慌在喘息間蔓延，凌青原不止一次憶起窒息的感覺，他努力鎮(zhèn)定地詢問黃錫這是要去哪里。后者只說，到了便知道。

車馳騁過街道，愈加靠近一棟黑色的建筑物，薄暮暝暝，這棟大房子昏暗得像是一個不會發(fā)光的黑體。驚鴻一瞥間，凌青原來不及看清它的全貌，車迅速拐入地下車庫，停穩(wěn)到站。

黃錫幾乎是把程鶴白從車?yán)镒聛?，拖他走入電梯間。

電梯的上升速度并不快，凌青原卻耳鳴了，看著旁邊黃錫萬年不動如山的表情，就知道無法從他身上獲得任何消息。一直提著他游蕩在這個世界上的蜘蛛絲，正躺在剪刀的兩片鐵齒間，凌青原渾身寒涼，開始猜測最壞的后果。

一聲蜂鳴，凌青原被推入了樓層。腳下是柔軟的地毯，空氣中彌漫沖鼻的人造香味兒。光線暗淡而橙暈。凌青原的本能問了一句什么地方，大腦迅速給出答案。

電梯門碰地合上。重重的聲響驚得凌青原回頭，呼吸間他又聽見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聲音。

“鶴白，這么長時間我一直誤解你了?！?/br>
凌青原看見邵維明的身影從如斷點(diǎn)般晦明變化的橙色光圈中閃現(xiàn)，拖著長長的影子。身上穿的還是那套亞麻色的手工襯衫，和匝得很緊致的直筒長褲。

凌青原沒有說話，神情也沒有變化。有一個脈沖信號撞擊大腦，一聲聲示警，告訴他他落入?yún)擦?，四面危機(jī)。兩個男人在沉默中錯落地站了一會兒，凌青原看見邵維明對于男人而言過于修長的眉梢挑了起來。

邵維明似乎不忍心看見程鶴白還站在過道里，伸手輕輕拍了拍墻壁，最臨近的屋門打開，蹦出來三個豐腴窈窕而且一覽無余的女人。

“邵維明！”

三個女人好似經(jīng)過訓(xùn)練一般，一人勾住他的脖子，兩人拽著他的雙手，嬉戲游樂般地邀約，直一個勁兒把他往屋里拉扯。她們就像古羅馬雕塑中毫不知羞的少女，極盡可能地施展挑逗。

“鶴白，獎勵你的?！?/br>
她們一正一反一下方貼著程鶴白，貼著他胸腹搔弄，在他后背腰股間摩挲，跪在地上攬向他雙腿之間，三明治般的把那個年輕男人圍在自己的rou體組成的漢堡里面。

凌青原火了，縱然他不是抗摔打型的，但對付三個女人還是綽綽有余。他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劈手擋開她們的玉臂，用力推開身前的人，甚至不客氣地施展腿上功夫。一脫離女人的圍攻，他子彈般橫沖直撞地來到邵維明身前，扯著他的衣領(lǐng)吼道：“你在做什么?！?/br>
“鶴白，不要這么激動，還沒輪到我上場。”邵維明神情莫測，背光中他五官陰影被無條件放大，大約是陰冷面龐中的寒意屏蔽了暗淡的燈光。他伸手去夠程鶴白的臉，被他避開也無所謂，只是繼續(xù)嘶啞道：

“你喜歡了二十四年女人，怎么會如此不知疼惜憐愛?！?/br>
凌青原瞬間像被破銅砸了腦袋，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得透心。他看著眼前這個精致得似乎缺乏陽剛味兒的男人，卻明白他比誰都爭強(qiáng)斗狠，見血方休。這個男人垂下的眼簾忽然扇起，一對眼珠竟然像錐子一樣準(zhǔn)確無誤地楔入了他的靈魂。

程鶴白喜歡了二十四年女人。

“你的味道實在太奇妙，讓我初見就無法忘懷。以至于我想也沒多想……你的男人不在，今天你要不要縱情試試，闊別了好久的女人該是什么味兒?！?/br>
凌青原在戰(zhàn)栗中閉上了眼睛……無疑，邵維明這是逼他上懸崖，是要絞殺他的靈魂。演戲，他是演員，他扮演的是程鶴白。邵維明沒有全信，一定……還能找到突圍。

凌青原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顫抖，讓邵維明看起來他只像是偶爾被窺見了一個小秘密的不安：“和女人……那只是一個美麗的錯誤?！?/br>
“你還記得你和第一個女人做了什么嗎?！?/br>
凌青原不知道，但是沉默比胡亂給出一個答案更可怕。他努力做出回憶良久的模樣，盡可能地堅定：“我不愛她。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是……”

有一種答案叫做萬能答案，它如萬金油模棱兩可，只要心思電轉(zhuǎn)神態(tài)同步，就能對所有問答題都有效。凌青原不知道邵維明已經(jīng)確認(rèn)到什么程度……只要還有騰挪的余地，他會傾盡全力地扮演程鶴白。

邵維明輕巧地哦了一聲，眼角瞥見那三個被程鶴白揮退的女人還寂寞如雪地守在走廊邊上，他笑著攬起程鶴白說：“我很想看你試試?！?/br>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身體上過不去，還是壓根心里、腦子里，靈魂里無法接受女人?！?/br>
邵維明反手突然抓過程鶴白的衣領(lǐng)，扯著他的V領(lǐng)T恤就直往最近的門里撞。他的動作來得太突然，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凌青原意識到被他控制住的下一秒，就使出了全身力氣掰開他的手，兩人扭打著跌進(jìn)了一個小隔間。凌青原倉促間打量，曖昧的燈光，巨大的臥床，所有的陳設(shè)似乎都直指一個關(guān)鍵詞，做-愛。

邵維明一定是瘋了，或者想在殺死他之前逼瘋他。凌青原不顧他的拉扯，回身去夠隔間的木板門，卻聽見落鎖的聲音。凌青原絕望地握著門把，近乎癲狂地左右旋轉(zhuǎn)，除了金屬與實木摩-擦的咔嚓聲，木門紋絲不動。

“邵維明，之前我說過我不做超越邊界的事！”

邵維明蛇一樣地攀上程鶴白的背，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嚴(yán)絲合縫地貼著他的耳側(cè)呢喃：“現(xiàn)在你只需要選擇。和女人做給我看，還是直接和我做?！?/br>
凌青原一直沒有接電話，程鷺白也一樣。片場已經(jīng)收工散伙了，譚岳不棄不餒地一邊反復(fù)撥號一邊沖到了宏新藝校。他找到學(xué)校的生活老師一打聽，知道程鷺白出去了還沒回來。這位生活老師支支吾吾文不對題，心虛模樣讓譚岳越發(fā)質(zhì)疑。這丫頭若出事，所有矛頭指的都該是她哥。

凌道遠(yuǎn)對程鶴白一直都有懷疑。只是魂歸這事兒太匪夷所思，他就算多疑也無法確鑿查驗?？沙铁Q白的家人，一定知道程鶴白原來的模樣。若用這兄妹倆的舊事一一核對，青原不是鶴白，暴露無遺。

“譚導(dǎo)，好巧，最近我們好像經(jīng)常能碰到?！?/br>